沐浴后本该就寝,谢妄之忽被裴云峰以“作业不合格”为由请到静室思过。

白青崖本想跟着进去,但出入静室有规矩,未经允许不得擅入,便被拦在外头,搬出尊贵身份都不好使。

白家主府依山傍水,静室更是建在清幽之地。

此时圆月高升,古朴的青石板路如流水般蜿蜒向竹林深处,道旁亮起两盏淡金色的灯,吸引了些虫儿飞舞。

谢妄之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大致猜出裴云峰想做什么,心中哂笑,沿路直走,很快便到了。

静室里摆设简单,换下华贵紫衣的裴云峰只着一件素色深衣,外罩竹青色大袖,坐在矮几边的蒲团上,手执一本书卷翻看。

成名许久的少家主,即便衣着朴素,举手投足间都自有一股矜贵气,轻拈着书卷页脚的手指莹润光洁,上等的羊脂白玉都无法媲美。

谢妄之瞥见,眉峰轻轻一挑,忍不住勾唇调侃:“怎么,这架子白日还没端够么?忽然当上助教,可给你神气坏了。”

对方没应声,并决意把架子端到底,慢条斯理从书卷中撩起眼皮瞥向他,随意将书卷往矮几上一放,摊手往对面示意,淡声开口:“谢二公子,请坐下说话。”

“……”谢妄之轻嗤了声,还是依言坐到裴云峰对面。

视线落到桌案那本摊开的书卷,只见一幅人像大剌剌画在上头,喧宾夺主,把底下印刷齐整的字都盖了过去,人物手中的一柄长剑更是横贯左右,谢妄之这才发现裴云峰方才看的是他的课本。

而裴云峰也伸指轻点了点那幅画,双目紧盯着他,开门见山问:“这画的是谁?”

谢妄之并未马上回答,抬眸与人对视片刻,只见对方呼吸微滞,身体僵硬,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唇角勾起恶劣的笑,低声反问道:“你觉得是谁?”

“呵,谁知道呢?大概又是你哪位藏起来不让我见的相好吧。”裴云峰冷笑了声,又撇过头,语气生硬而艰涩,“……反正不是我。”

谢妄之一顿,没忍住道:“你将我当成什么了,我哪来那么多相好?”

裴云峰冷笑,回头看他,眼神锋锐得几乎能在他身上剜下一片肉,咬牙切齿道:“某些人总是拈花惹草,还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

谢妄之无言以对,索性转移话题:“所以你就是为了看我画的是谁,才故意把大家的课本收上来是吧?”

见对方眼睫微颤,他唇角勾起的弧度略略扩大,压低嗓音续道:“还有先前也是。原来助教不是大家的助教,只是盯着我一人看么?这么在意我?”

“……”

裴云峰撇过了头,鼻腔轻轻溢出一声冷哼,隐在发间的耳廓染上薄红,过会儿才回击道:“当我乐意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偏要人管着才能安生?”

“呵,那你闲得没事当什么助教?不会也是为了我吧?等下,”谢妄之嗤笑了声,又微微蹙眉,不解也不满,“你凭什么能当助教?”

“……确定是下任家主才有资格。”裴云峰选择性忽略了他第一个问题。

“那也该是白青崖他哥吧,凭什么是你?”

“凭什么不能是我?”裴云峰不悦蹙眉。

“……”

其实谢妄之知道这个规则,毕竟在谢家就是由谢霁当助教主持大局。但是……

明明以前是平起平坐的,他们还一起逃过课,互相借鉴过作业,现在忽然莫名其妙被压一头,甚至他逃课、作业写不好还要被对方亲自处罚……

谢妄之不喜欢这样。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你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你还没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