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乃范阳卢氏之后,累世簪缨,本朝虽门阀凋零,但也?算家学犹存,不过他入学时仅分到了丁字学斋。
多少世族宁去辟雍书?院也?不愿在国?子监受如?此差别对待,唯有卢昉很不在意,大喇喇地留下来了,还与?一群寒门学子混迹得称兄道弟,丝毫没有那些世家子弟自持金贵的毛病。
耿灏他爹曾说,卢昉年少通达,贵而不矜,能?懂得审时度势、守相藏拙,是个聪明人,还叫耿灏跟人好好学学。
于?是这人便被耿灏记住了。
但此人在耿灏看来,就是个傻愣子罢了!除了蹴鞠踢得不错,和他一般读书?读得一塌糊涂,什么守相藏拙,他明明蠢得跟自己差不多!
他听见卢昉与?同?窗柳淮言笑道:“这一看便是姚小?娘子的手笔,她做事总是这般有趣。走走走,我们也?去瞧瞧!没想到她这么快便将知行斋经?营起来了,好生利落,我还以为起码得等到三月呢!”
几人说着,兴冲冲跑进了巷子。
耿灏嗤鼻,有什么好看的?读书?还用得着去什么读书?室?他家的书?房只怕都比姚家整个院子都大!还有丫鬟打扇书?童研墨,真是……能?有什么稀罕的?
耿牛和耿马却在他身后默默对视一眼,两?人都太了解耿灏了,相互使了个眼色,立即上前堆笑哄道:“灏哥儿,国?子监还未启学,横竖无事儿,你看这招子上还说,说是备着文房四宝并茶汤细点,旁的不说,姚小?娘子做得小?食还是好的,咱们要不要也?去消遣消遣?”
耿灏其实早已心动,这会儿便轻咳一声,勉为其难地掸了掸袍子,道:“真是一群没见识的夯货,罢了罢了,你们既想去,我便陪你们走一遭吧。唉,上哪儿寻我这般和气的主?家。”
“谢灏哥儿体恤!有您这样的主?家,咱们几个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耿牛嘿笑着,熟练地奉上一记喷香马屁。
耿灏被拍得十分受用,舒爽地昂起头?,哼了声,率先走在了前头?,一路往姚记新?开的铺子去,十二生肖便也?连忙跟上。
另一头?,孟家雕版坊。
孟员外一早被爆竹声吵醒,便觉着右眼皮直跳,心口突突。他趿鞋披衣,走到媳妇关氏用来梳妆的桌案边,小?心翼翼自桌案上大大小?小?的妆匣、瓶瓶罐罐中,抽出一面菱花镜,揽镜自照。
他的右眼皮果然在剧烈抽颤。
老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估摸是昨夜没睡好吧。
孟员外战战兢兢将镜子归位,生怕碰到任何一个瓷瓶瓷罐,上回他不慎打碎了一个,竟被关氏拧着耳朵一脚踹得滚到了廊子下,三天都没能?回屋睡觉。
唉。他去外头?打水洗漱。
专门放牙刷子和牙粉的窗台上,干净白陶杯里搁着的是关氏那根根分明、齐整如?新?的鬃毛刷,那牙刷子连孔隙都没有残垢;旁边则是另一只黑陶杯,杯沿攒了一堆牙粉白垢、刷毛也四面炸开如?刺猬。
那自然是孟员外的牙刷子。
他毫不在意,取过来炸毛刷子,忍着还在抽搐的眼皮,龇牙咧嘴刷得沫星四溅。咕嘟嘟漱干净口,随手用个破破烂烂如抹布的巾子一抹脸,就算洗漱过了。
他把拉丝破洞的洗脸巾子挂回钉子上,又往窗台左侧瞥了一眼,角落里有个带盖儿的藤编筐子,里头?装满了关氏的各类面脂、面药、手油、口脂等等,他把手伸过去,从那装得满当当的筐子旁边……的角落里抠出了他十文一罐的猪油膏,他挑一块出来,糊在脸上,大力搓几下。
戴上帽子,他便出门了。
他要去林司曹家。
孟博远过年都没回来,竟然大咧咧跟着林家回朱仙镇过年去了!而他引以为傲的孟三也?跟着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