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攥住了喉咙,喘不上气,月光落到他身上变成霜,几乎快把他冻结。
只要稍微问问人就能知道,国家助学贷款还款期长,在学生毕业就业稳定后才开始偿还。
如果是生源地助学贷款的话,在校期间利息由财政全额贴息,毕业之后才会开始计息,提前还款的话没有任何额外费用。
没什么可怕的,这是一项完全的惠民政策。
可姜祖不清楚,他的智力和见识不足以支撑他去仔细思考,只剩本能的抗拒,甚至到了惊恐的地步。
姜祖是因为父母欠债才被抛弃的,抛弃的过程堪称惨烈。
他不会怪自己父母,院长也一直在教他怎么和自己眼睛的异常和解,那他就只会把所有不幸归结到一点。
欠债。
院长曾经和陆林强调过,尽量别在姜祖面前提钱。
姜祖从小就比其他孩子要敏感,又受过伤,孤儿院没有余力找心理辅导,只能尽量避免刺激到他。
陆林一直觉得院长大惊小怪,孤儿院的孩子哪个不是出于各种原因被抛弃?
他知道姜祖的心智没有同龄人成熟,傻乎乎的还像个小孩,小孩是最好恐吓的。
院长不会找姜祖说资助变更的事,没必要,无论如何他也能受资助念大学,院长只会找上自己,劝自己接受这一事实。
陆林不接受。
可姜祖的反应远超他的预计。
姜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个子高,背却弯着,苍白唇角打着颤。
几秒后,他突然后退,小腿撞上公共餐桌边的椅子,踉跄下没站稳,眼镜也摔在地上,被他一脚踩烂。
他没察觉似的,蹲下身神经质往桌下缩,咬死嘴唇,胳膊死死抱着头。
食堂的响动传到外面,院长很快赶来。
她开了灯,只看到呆愣的陆林,顺着陆林视线才找到桌下的姜祖。
“怎么了?”
院长快步走去,也蹲下身,低头看着发抖的姜祖:“阿祖,你先出来好不好?”
姜祖从指缝中定定看着院长,阴翳中的红眸沉寂,因为光线接触面小,瞳仁没那么尖细,像猫在应激后稍微扩张的瞳孔。
院长尝试伸出手,手即将够到的时候,姜祖又开始往后瑟缩,没完全挡住的脸上全是恐惧和畏缩。
“到底出了什么事?!”院长回头看向还没反应过来的陆林,“你跟他说什么了!”
陆林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院长。
听完原委,院长险些没定稳,胸口起伏几次,尽量让自己不要发火。
“姜祖的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陆林。”
她说,“当时在医院,医生先报了警,警察试图寻找他的父母,确实找到了。”
“他的父亲除了酗酒就是赌博,一天根本没有清醒的时候。他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让他回家。”
姜祖的母亲告诉警察。
从记事起,姜祖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他爸爸把所有家庭原因怪到他头上,动辄打骂,如果不是他妈妈拼了命护住他,他早被打死了。
到了晚上,男人出去赌博,女人出去打零工,只有姜祖在家,追债的人找上门。
那时,铁门被砸出的重响比心跳还快,还重,陌生人在铁门外不断辱骂,高喊着还钱。
狗娘养的,欠债不还还有理了。
震天巨响和叫嚷混杂还钱,还钱,还钱。
姜祖的妈妈教他,躲起来,阿祖。
躲起来,捂住耳朵,不要听,不要理,不要发出声音,等我回家。
邻居实在受不了,投诉报警,他们不得不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