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的十六岁没死,活蹦乱跳的,比谁都能打,一身煞气戾气谁看了都要绕道走,好健康活力的一副身体。
而他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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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沉没听他爸的话。
呃,也没听他妈的。但姜沉不在乎。他爸说他比倔驴还倔。他心想,你说的没错,那你们现在该理解我吧。
哦,理解不了?那就从土里水里或者空气里,随便哪个地方,跳出来,打我啊?
这次他不会还手。姜沉保证,起码二十分钟里不会还手。
换了以前,以他爸的性格,早笑呵呵顺着杆子往上爬,恨不得备个狼牙棒冲过来朝小兔崽子报仇。可惜,现在条件都放这么宽了,也没人出来。
再过几年,姜沉就会从认识的心理专家那里学到,这种古怪的自娱自乐的想法是骤然巨大变故后的创伤后应激。但现在,别说那绕口的学术理念了,就是后来那让人耳熟能详的PTSD四个字母本身,姜沉都不一定认得。就算知道也不在乎,没办法,他就是头倔驴嘛。
名字倒是知道了。铲除了曾经盘踞黑街的龙头们,新来的帮派立马招摇天下,恨不得把黑街归我们管的大字贴每一个人脑门上。都无需主动去找,那位近期颇赏识他、给他不少赏钱的老大就笑眯眯地说,他搭上了这帮新来强龙的关系,周末有其中的大人物的姨太太过生日,他也摸上了参与宴会的资格。
语气好得意,沾沾自喜快从脸上跳出来了。姜沉望着他,忽然懂了为什么本该闹得轰轰烈烈的两场变故他事先都没听到消息,原来他这位顶头大哥早就被收编了啊。
老大仍盯着他。姜沉明白他的意思,也笑眯眯地说,恭喜啊老大,我一定帮您好好准备。
的确好好准备了。
给姨太太办的生日宴轰轰烈烈,四处都是上杆子巴结的人。被簇拥的那位大人物志得意满地端起酒杯,正要说些狗屁不通的场面话时,以小跟班身份出入场馆的姜沉默不作声将空了的餐车推出门,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欢声笑语,笑了笑,然后
“轰”!
再说一遍,姜沉的知识体系很混乱,虽然连化学元素符号的字母都认不全,却能用超市和美容院的东西来制作炸弹。漂白粉、清洁剂、染发膏、小苏打......林林总总的东西混一起,加些面粉和酒精,就是现成的炸药。再混点碎玻璃和钉子,提前将后厨角落里堆的煤气罐拧开一个小口。最终爆炸效果直接照亮了黑街的半边天。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参加了宴会。纵然死伤无数,这猖狂的新兴帮派剩余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姜沉也没报什么一网打尽的幻想,只是遥远地盯着那处鬼哭狼嚎的火场,慢慢磨锋利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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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姜沉其实也记不大清了,大抵是被钢管砸到后脑,记忆有些混乱。他只记得满身粘稠的血,敌人的、自己的,还有那股燃烧的、几乎要把自己燃尽的愤怒。
他其实也没想过能成功,是真抱着一死了之拖几个垫背的心态打上门的。他又不是什么兵王入世、人形高达,以一敌十也是仗着体力好溜风筝强行把对方溜死的,想以一敌五十甚至上百人那是做梦。事后姜沉复盘,觉得能成功主要原因有三:
首先这帮人太大意了,爆炸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开,还沉浸在春秋大梦里,压根没想过制服地头蛇后还有人敢单枪匹马的打上门;
第二呢,也是黑街人老传统了,好听点是审时度势,讲白了就是墙头草,见势不对扭头就跑,别提什么忠义,几个菜啊醉成这样,先苟活下来,等事态安稳了再去认新老大嘛。只能说成也黑街败也黑街,刚开始众人还气势汹汹涌上来,姜沉砍了大概十几个人,再加上隔壁被炸得半条街都没了的惨烈消息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