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盈知默默把视线移过去,那个缺了腿的桌腿被方兆兴用背抵着,她没憋住,笑出了声。
她敲了敲桌子,“出来吧,这桌腿本来就是坏的,也怨不着你。”
方兆兴这才钻出来,桌子被陈强胜扶住,他也没有半点在意,伸出手来,“小师傅你分的啥,我也想吃。”
“吃吧吃吧,”江盈知随手拿给他一根黄瓜,又问,“你很闲?”
“我闲啊,我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也没有别的事情做,”方兆兴说得很坦然,完全没注意一群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他啃着黄瓜,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抓出一把铜板,放在桌上,他说:“我爹说不要贪小师傅你这点便宜。”
方兆兴想了想他爹的话,把意思完全篡改一遍,然后说:“毕竟小师傅你比我穷多了。”
闻言江盈知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她翻了个白眼,却又无法反驳。
她此时也想抡勺子抽他。
瞎说什么大实话。
暗暗决定下回方兆兴来吃饭,每样菜都比别人贵两文。
不过她倒也没计较多久,开始自己忙自己的,回去后可还有不少事情做。
江盈知正翻着酱料罐,手被小梅撞了撞,小梅语气带了点兴奋,“阿姐,你瞧,渔船回洋了!”
“什么渔船回洋了,”江盈知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点在罐子上,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抬起头,往望海的海面看去,一艘艘渔船从港口驶过来,篷帆猎猎,为首的是最高大的乌船,船旗在海风里飘扬。
原本正在吃饭的食客也急急忙忙起身,有的喊,“船老大回洋了。”
“这日子不对啊,夏至才是回洋期,小暑到这,怎么提早回来了,”有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止他们不理解,河泊所的小吏也都冲了出来,一个个稀里糊涂。有人问,“今年海上风暴多吗?怎么就提早回来了,明明之前几年乌船都是踩着小暑最末来的。”
今年倒是成了所有出海渔船里最早回来的。
陈三明从里头蹦出来,他大喊,“我的税单,我今晚要回家睡的啊!为啥就那么早回来了!”
他愤愤,然后抄起东西,飞跑冲向岸边,其他小吏也赶紧跟上。
顶着一张黑脸的王良从乌船上下来,还没有松口气,就被陈三明锁了脖子,听他恶狠狠地问,“为什么提早那么多天回来!你知道我要写多久的税单吗?我今晚没得睡了!”
王良反手挣脱,他给了陈三明一掌,“你个死小孩,看见我们平安回来就这么不高兴啊!”
其实王良恶人先告状,因为他们确实没有按期,而是比预计提前了十几天。一般来说渔船出海回海都有定数,立夏后出洋,夏至准备回洋,小暑抵达海浦,年年如此。
而这趟算是打了大家个措手不及。
王良面对陈三明的视线,他摊手,“船又不是我说了算,老大说提早回来,我还能按着他的脖子命令他啊。”
正巧王逢年从乌船上下来,他也黑了点,面相瞧着更硬朗了。
然后刚才见到王良还兴师问罪的陈三明,立马笑着凑过去,“小叔,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王逢年嗯了声,让陈三明都没有办法接话,他又问:“那小叔,你怎么提早那么多天回来了?”
因为陈三明知道,王逢年每次出海最晚回来,就是不想见陈同源。
这次真的很反常。
王逢年收回看向某个地方的视线,他说:“想回就回了。”
陈三明简直咬牙切齿,他想打人啊啊啊。
此时渔港渐渐围起了人,都在瞧乌船,大家面上写满了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