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的心思可都活络:如今太傅是大梁第一人,如今大梁的这些高门贵族如果不想被来势汹汹的庶族们挤出朝堂,少不了就要跟他搭上些关系,而所有的关系之中,又有什么比姻亲更加牢靠呢?
倘若……他们的女儿能够嫁进齐家……
寿宴之上欢声笑语,而暗地里大家却各怀鬼胎。
齐婴和沈西泠这两个事主可就不管这么多了,他们是正正经经来同王先生拜寿的。
王先生是齐婴的座师,当年在本家也教导过沈西泠一段时日,而且说起来还待她不薄,对她是有恩情在的,如今他老人家过寿,他夫妻二人于情于理都要来贺上一贺。
除此之外,沈西泠也另存了一点小心思。
自她有孕之后,齐婴便一直管她管得很严。原本她和尚书台谈通商条例谈得风生水起,虽则不免辛苦一些,可她做得很高兴,觉得自己也在做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善事,自然很有劲头。结果她一怀孕齐婴便不准她再忙这些事了,要她终日在家中休息养胎,连每日看多长时间的书都要限制,委实令她难受。
她本想阳奉阴违,结果李巍那人也是个软骨头,就知道听他老师的话,自从得了齐婴的示下之后连风荷苑的门都不登了,她给他去信也都如石沉大海,令她无计可施。
她于是被迫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每日吃完了睡、睡完了吃,比雪团儿还要无所事事。
她不满的样子太过昭彰,且女子有孕之后脾气也难免要大一些,她又没什么事做,自然就要靠找齐婴的麻烦来打发时光。
这下可算让齐婴领教了自家夫人翻旧账的本事:他也不知道她的记性怎么就这么好,连十年前她小时候的事都记得,什么哪一天他回来晚了让她等得都睡着了、什么哪一天他去宫中和公主见了面回来时衣服上沾了脂粉味、什么哪一天她给他做的膳食他没有吃完、什么哪一天她认认真真做的文章他没有夸奖她……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他真不知道她那里到底存了多少旧账,今日翻一翻、明日翻一翻,时常翻得他无言以对。他一开始以为小姑娘就是闹腾一下,便把这些话当逗趣儿来听了,结果有一回她翻着翻着竟然还哭了起来、险些就要动了胎气,实在让太傅大人手忙脚乱。
他于是再也不敢不把夫人的话当话了,她无论怎么翻他都听着,并且还配合着在她身旁时时认错,百般哄慰才得以过关。
好在他这夫人也颇为好哄,只要他温言说几句好听的也就不会再闹了,若真是某一天情绪波动得厉害,也只需他抽几根草杆编上一只小蚱蜢小兔子什么的,逗一逗就能见效。
然而小蚱蜢小兔子之流头几次还能引得小姑娘惊喜,到了后来也就屡见不鲜,她又开始闷闷不乐,这日坐在小花厅中吃饭的时候也闹脾气不动筷子,让齐婴甚为头疼。
这事儿若搁在以往,齐婴定然就要搬出长辈的架势将不好好吃饭的小姑娘训上一顿,只是如今她已是他的妻子、又辛辛苦苦怀着身孕,他谨小慎微她还百般不满,倘若对她板起脸那还不得闹上天?
他也舍不得说她,于是只能哄着,此时便也搁下筷子,叹着气规劝他夫人说:“文文……你先把饭吃了,有什么话饭后再说好不好?”
沈西泠才不买他的账,仍闷闷不乐地坐在软凳上,嘴撅得可以挂油瓶。
丫头们都在一旁瞧着,想笑又不敢笑,又见她们公子满目无奈,问夫人道:“到底怎么样才能高兴起来?”
这话便有些妥协的意味在了,沈西泠最了解他,知道此时她向他讨要东西得手的机会最大。她心中窃喜,然而面上仍做出落落寡欢的样子,恹恹地说:“说了又有什么用,你又不听我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齐婴却觉得哄她比治国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