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刮起来,浩浩荡荡地穿过远方林叶枝桠,树叶全部跟着卷进去,胡乱翻飞着飒飒作响。

一时间,风里断枝残叶,白幡飞扬,花圈晃动。

我的裙摆亦被吹起,惶恐不安地拍打着细瘦脚腕,冷白脚背上几道细细血管紫得愈发明显。

丧服是黑色丝绸长裙,单薄布料被吹得紧紧裹住我的小腿,寒气侵入,蹿进来,顺着小腿迅速向上蜿蜒。我冻得直打激灵,肤色苍白无比,青紫血管一根根全部突兀地凸显出来。

天彻底暗下来,万林悲凄,金乌跌落。

廖明宪见天色不对,挥手让僧侣暂停退下。手下叶世双手奉上一瓶珍藏威士忌,格兰菲迪1955,全世界仅十五瓶,两年前廖明宪以五十四万港币的价格拍下了一瓶,今日乃首次启封。

他站到中央,亲自倒满一杯,举起来,对着墓碑上萧逸的照片遥遥致意。

“逸少生平喜好不多,惟枪酒车尔。枪要够劲,酒要够醇,车要够快。名车好枪逸少碰过不少,酒这方面比较克制,今日我把手头这瓶威士忌开了,斟一杯,祭逸少。”

突然一只黑鸦振翅而过,不等众人抬头,便已隐入密林深处,“呀”的一声凄哑啼叫远远传来,似丧钟悲鸣。

廖明宪停了一下,四周一片岑寂,风声似乎都被他压制下去。

墓碑中央贴着萧逸小像,年轻英俊的男人,眉目冷峻,神情凛冽。因为是黑白照,愈发显得轮廓精细深邃,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风又起了,树叶被刮得呼啦作响,身后人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廖明宪纹丝不动,翻手将半杯威士忌一挥,悉数倾洒在墓前,镇定自若地说了一句。

“逸少往生,一路好走。”

众人都随他重复这句话。

一句又一句的往生好走,从这帮男人嘴里说出来,不论其中含几分真情实感,起码也算掷地有声,听在耳朵里恢弘磅礴,有股气吞山河之势。

这便是萧逸,在世间掀起的最后响动。

头顶滚过一道惊雷,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降下。

身后保镖赶紧过来为我撑起黑伞,廖明宪就着他的手接过去。我站在雨幕中,朝下看着一束束黑伞在墓地里仓皇地撑开,像一朵朵黑色大丽花诡异绽放,露出湿漉漉的笑。

一张张凄厉的口,轻声耳语着,要将整个宇宙的血肉都吞下去,再把嚼不碎的骨骸吐出来。

白骨森森,血流成河。

多么美艳。

倘若萧逸有灵,观摩自己的葬礼,定会惊叹场面恢弘。那我将告诉他,萧家正统后代的死,是金乌跌落,是荧惑守心,再大排面,你都担得起。

从山脚到墓园有段路没法儿开车上去,下山也只得步行。

山路泥泞打滑,廖明宪一手撑伞,一手扶紧我,一步步揽着我往下走。这场雨来得迅猛,雨珠密集砸下来,砸着伞面,一声声聒噪刺耳,砸起地面无数泥点子,溅到我光裸的脚背上。

好不容易走到山脚,裙摆全部湿透,牢牢贴紧大腿小腿,冰冷的雨水似乎正沿着皮肤肌理,争先恐后地渗进我的血肉之中。

黑色林肯加长停在路边待命,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廖明宪回头,看见几位黑道显贵就在后头不远,他便让我先行上车,自己另撑一把伞,过去和他们握手道别。

撑黑伞自山上走下来的时候,雨密风疾,腰细得仿若下一秒便会被折断。背影里透着凄楚,细高的鞋跟倒是稳稳踏在脚下,流泄出近似乌玛瑟曼年轻时的叛逆与冷艳。

那一幕昆汀曾将其命名,浴血新娘。

只是今天不见血。

我曾向萧逸保证过,倘若他死了,我定会为他风光大葬。

这还不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