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默默凝视着锁骨下方的血玉出神。血玉极为罕见,大多伴随着古老诡异的传说,这枚被雕琢成精细小巧的平安扣,形状似旧时铜钱,寓意辟邪保平安,是爹地赠予的昂贵心意。

上半圈是羊脂玉,白得温润细腻,透出凝脂般的光泽。下半圈通体鲜红,像被搁在血里浸染了多年,才得到如此纯粹通透的红,又不断朝上沁出血丝般繁复密集的脉络。

血沁玉,咄咄逼人的灵气,难以言状的美丽。

它乖顺地贴着我的皮肤,原本是凉润触感,逐渐被我的体温暖化。冷白皮肤衬得那玉越发的鲜红耀眼,莹润透亮。

天上的雪忽地落到玉上,远远瞧着,又成了冰天雪地里的一簇火焰,熊熊燃烧。

时间到了。

二百四十响礼炮齐鸣,维港上空烟火升腾,半边夜幕亮如白昼。

一瞬间宛如世纪钟声敲响,我遥遥听着轰隆绽放的礼花,听见身后听见山脚来自人群的哗然惊叹,惊涛骇浪般一波压过一波,久久不绝。

为我庆生。

繁花似锦,风光无限,十六岁生日这般轰动隆重,本应成为我生命中最为高调的时刻之一。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我生日前的最后一刻告诉我这样的消息。

爹地站在身后微微低头,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以半拥的姿势将我揽入怀里。

“漂亮吗?”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高贵优雅好似大提琴的琴音轻泄,伴随着呼出的热气,紧贴着我的耳根送进来。我不知道他是在问烟火,问雪花,还是问脖子上这块血玉。但无论问哪一个,答案都是相同的

“漂亮。”

“喜欢吗?”

“喜欢。”

“矜矜,爹地爱你。”

“我也爱你,爹地。”

头顶雪花落得纷扬,庭院内绿树灌木修剪得一丝不苟,此刻覆盖了冰霜。宴会厅灯光成了幻影,飘出来的音符支离破碎。

雪花落进眼里,凝结成冰。

他看不见我脸上的神情。

爹地离开了,留我一人披着他的外套,久久伫立于露台。衣香鬓影,容色奢华,都仿佛距离我很远很远。礼炮偃旗息鼓,烟火也燃至尾声,一切重归寂静。

宾客散去,浮华落幕,我终于能够落寞地哭出来,千般委屈万般不甘,却是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脚下整座香港岛,依旧岿然沉静,波澜不惊。

我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雪花自那无尽深邃里落下来。

纯粹的黑,纯粹的白。

锁骨下方的血玉,骤然冰凉刺骨起来,好似吸却了我全部的体温,攫取了我全部的血气。

维多利亚港,六千公顷海面,今夜漂浮的雪,突然一下子颠覆,全部落到我心上。

注:人工降雪场面存在夸张描述,现实应该做不到,但不必纠结,大小姐看得开心就够了。

0008 正文 08 情妇

生日那晚,虽然我对即将有个弟弟的消息表现得毫不在意,但还是默默记住了情妇的名字,让萧逸私下查清她的底细。

我有想过,爹地的情妇可能会很年轻,但是我没想到竟会这样年轻。

萧逸把一沓资料交给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罗嘉柔,大学毕业才不到一年,仅仅比我大六岁。

她本名罗美娜,父亲嗜赌成性,债台高筑横死街头,母亲赌场发牌女工,以微薄的薪水勉强支撑母女二人的生活,还要还死鬼老公欠下的债。

父亲死时她正念中学,或许是想彻底摆脱这样不堪的出身,索性改了名,从此叫罗嘉柔。

若是不看家境,罗嘉柔本人的履历倒是干净漂亮,简直称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