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河中央的姻缘树,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姻缘树下等他,那天的桥上挂满了花灯,很好看……那时的我真的很想让他和我一起看花灯。”

萧煜:“乞巧节两日后才是,届时我再让人挂吧。”

他向她走来,停在她身边道:“他没有伤百姓,没有动皇族……这算什么倾覆人间呢。”

生于帝王家,他的心计也不少。有些事,他也能隐隐感觉到。

他离开,笑着留下一句:“今年一定能让我们的守城仙过上乞巧节的。”

白婉棠红着眼眶笑道:“多谢。”

*

姻缘桥被从河中拉起,花灯挂上了。

暮色笼罩天地,无人敢在外逗留。

他们听闻,从昨日起,蜀地便天雷不断,说是邪祟与三界帝君打起来了。

混乱之中,被关押的各城守城仙也逃回了各自的城。

百姓们怕波及自己,连门都少出。

天色暗下,街市上空无一人。

湖面波光潋滟,灯火如星。

白婉棠穿着鸳鸯翎的红衣,慢慢地走过挂满花灯的姻缘桥。

一步,便看到一个从前。

她和他在阴阳关相遇,她和他结下红线牵……

她在山崖下找到因她而遍体鳞伤的他,她与他一起在城外看烟花,寂静的天地间,只有他们……

还有,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他来找她。

他说:“我累了。”

我累了,白仙仙,你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你还记得吗?

她记得。

她说我累了,然后,她自尽在了小仙境。

邪祟依溯时镜而生,没了溯时镜,没了他,自然也不会再有难缠的邪祟。

他在邪祟对百姓动手前,先一步控制他们,先一步管住各座城池。

他将那些最难处置的邪祟,齐聚蜀地,一人应对。

他将那截神骨交给她,说神骨能杀了他,说她可以用他的心、用溯时镜回家。

他说他累了。

他对她真的很自私,很残忍。

可是一千三百年了,他真的很累了。

白婉棠踏上姻缘树所在的小小孤岛,在树下无人的桌椅间坐下。

她望着漆黑的天空,望向蜀地的方向,在心中祈祷。

这一次,他不要来,就让她在这枯等一夜也好。

夜色渐浓,花灯阑珊,灯火微弱。

她趴在桌上,用手指在桌上写他的名字独孤极。

突然,她听见脚步声向她靠近。

她缓缓坐起身,看着姻缘桥的那头。

他一身红衣,墨发披散,脸上颈间沾满血污,一步一步走上姻缘桥。

灯影摇晃,他的身形也在晃。

她站起来走向桥。

他道:“白仙仙,在那儿等我。”

她收回踏上桥的步子,站在桥的这边等他。

走近了,她看见他双目赤红,宛若发狂的恶鬼。

可他什么也没对她做,只是握住她的手,眼瞳涣散,道:“白仙仙,我来娶你了。”

白婉棠握着他,笑出声,双手逐渐被他从衣里流出的血染红。

她咬紧唇瓣,看着像蒙上一层雾的眼睛,竭力不哭出来,问道:“独孤极,你看得见我吗?”

他不答,顺着她的手臂摸上她的肩头,她的颈,她的下颚……

他捧起她的脸,低下头,离她很近很近,才道:“看得见。”

她握住他的手,用视线一遍一遍刻画他的脸,道:“看见就好,我穿这身红衣很漂亮的,你看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