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站在房间门口,房间里有他妈在,咳嗽声音断断续续,他堵着门,看着比自己高不了半个个头的外婆对周平棠说:“你再说一次,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把我老婆儿子带回去团聚了,妈,你知道的孩子他爷爷刚过世,可不能不放人啊。”
他一脸无赖流氓的样子,阮苓芳脸上的怒火窜到了天灵盖上,可她看到楼梯拐角的人,她还有个孙子在这里,要叫他看见了,怎么想?
她憋住了火气,周平棠坐下来,大腿岔开,俨然一副主人的做派:“妈,我说话不好听,可都是实话,你说,阮云毕竟不是你女儿,假的东西它就真不了,你又干什么做得这么绝情呢?到头来给你养老送终的,又不会是她,再说了,就算是你们感情好,她一个女人,终究还是要以老公为重的嘛。”
阮苓芳手里的红豆在盆子里抖。
她抓着盆边沿,最后还是没有泼出去。
她放下红豆,深深的呼吸。
“来,你跟我来,我跟你说点真心的,真心的话。”
她嘴皮子都在抖,周颂雪在楼梯的遮挡下,看的很清楚。
外婆生气极了。
周颂雪迈不动腿。
他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周平棠很满意阮苓芳的配合,跟她走出屋门,进了院子里。
“妈,要我说,有些话我也是知道的,不必说得那么清楚,”他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忽然被推得摔倒在地上。
阮苓芳狠狠推开他,转身关门。
“你个王八蛋黑心肝的狗东西,死了亲爹上你家嚎丧去,别惦记我闺女!”
那年,阮家菜已经在各大酒店的菜色里排得上一大特色,阮云擅长运作,短短两年又把阮家菜包装成了一个综合品牌,和昔日的合作商联合,打出名号来。昔日让周平棠偷走的阮家产业从垂死复活,可好日子稍纵即逝,阮云身体日下,周平棠借着他爸过世的名头,要阮云回去“主持丧事。”
谁不清楚他这人心上只有个利字,瞧中了阮云最后的一点价值,想要把阮家的产业彻底吞掉,还把“流落在外”的儿子抢回去。
周平棠当然不肯,可是再叫人上门,迎头等着他的是两只恶犬。
院门大开,院墙上全是玻璃渣子,两只恶犬坐镇院子中间,嗓门贼大,牙齿贼尖。
不知道阮苓芳给它们喂了什么东西,老远闻见了他的气味,冲过来对着他的屁股咬。
那几年,这一片都少有人来,都说是有个凶得要死的老婆子,养着疯狗,见了男人就放狗咬屁股,那年有个老板可遭罪了,裤子都被咬烂了,差点晚节不保。
阮苓芳用那段监控换来了家宅安宁,威胁他再出现一次,监控录像上他的惨状就会投上街头的广告屏幕,还会发给他的所有竞争对手。
她就是那么凶悍。
可是再凶悍,她最后谁也没有留下。
阮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也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周颂雪答应他母亲绝不回到周家,却在开春的时候,被周家的车接走了。
阮苓芳问:“是不是那贼东西威胁你?你告诉外婆,啊,小雪,你告诉我,天不会塌下来的,外婆怎么样都会顶着的。”
她那样恳切,只是希望他不要回到周家。
可他说没有。
“外婆,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只能回到周家。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天不会塌下来的,可是外婆原来一直耿耿于怀的,是那盆因为珍惜食物,因为保护孩子,种种顾虑,而没有泼出去的红豆。
满地乱滚的红豆终于停了下来,周颂雪轻轻地说:“外婆,我是小雪。”
楼梯上一动不动的雕像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