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有满腹的学识拿得出手,本指望售于帝王家,换个一官半职,再小心经营着,一步一步往上爬,如今,美好的希冀全都成为梦幻泡影。
蒋星渊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他聪明、机敏、要强、体贴,自问不输于任何同龄的少年。
可这些没一点用处,他连絮娘都养不活!
缺爱的成长环境、贫瘠的物质条件、艰辛的逃难经历,在他身上烙下鲜明印记,而温昭尽心尽力的教导,没有令他脱胎换骨,学到独属于养尊处优世家子弟的从容洒脱,反而变得愈加扭曲。
他一会儿自负至极,认为自己比庄飞羽之流要强得多,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絮娘照顾得妥妥当当,万无一失;一会儿又自卑到了骨子里,觉得就连温昭那样得天独厚的人,到最后也只能落个惨死敌手的下场,他又凭什么位极人臣,享尽尊荣?
心神大乱之下,蒋星渊白着张俊脸,失魂落魄地往家走。
在半路,他碰见了一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人。
119|第一百一十五回 神迷富贵遥望青云梯,心憎贫贱拘缠蚕茧丝
蒋星渊心里藏着事,穿过东华门,走上御街,险些被对面狂奔过来的骏马撞上。
骑在马背上的禁卫军勒停骏马,往虚空中响亮地甩了一鞭,高声斥道:“哪里来的小子?没长眼睛吗?常侍大人驾临,还不速速回避?”
他怔了一怔,跟着神情紧张的行人避至道路一侧,看见十来名五官周正的禁卫军端坐在马上,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缓缓走来。
那轿子顶端嵌着鸡卵大小的夜明珠,四周以深紫色缎子合围,缎面上用金银两线绣着四爪巨蟒,所过之处无不噤若寒蝉,瞧起来好不威风。
蒋星渊在心里暗暗思忖着禁卫军方才的话语。
常侍大人……
他说的怕不是在当今圣上跟前伺候的宦官窦迁?
在定州时,他听温昭提过,这窦迁服侍过三位先皇,在圣上与几位兄弟夺嫡时,又立下过汗马功劳,莫说在后宫地位超然,统管各司事务,便是前朝老臣看见他,也要给三分面子,端的是炙手可热,权势滔天。
温朔骂他“老奸巨猾”、“心术不正”,温昭却模棱两可地说,此人“深不可测”,能为友绝不为敌。
蒋星渊知道天子心腹绝非寻常宦官可比,却没想到窦迁风光到了这等地步,一时间起了几分好奇之心,鬼使神差地跟在轿子后头往前走。
轿子拐过御街,行至鸡儿巷,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文官从斜对过奔来,对着轿子点头哈腰,将一个沉甸甸的匣子递给眉清目秀的小黄门,向他不住拱手,似是有事相求。
小黄门转过身,嗓子又尖又细地禀报了几句,弯腰掀开轿帘。
年逾六十的老人穿着身紫色常服,花白的头发以金冠束得整整齐齐,瘦削的面容上没有几两肉,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好像能直直射进人心里去。
“这不是翰林院的林大人吗?”窦迁“呵呵”笑着,作势欠了欠身子,把那位诚惶诚恐的官员吓得险些趴到地上磕头,“老臣今日休沐,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吧。”
“是是是。”那位林大人点头如捣蒜,手掌向上,对着小黄门手里的匣子做了个托举的手势,满脸谄媚之色,“孝敬老祖宗的一点儿薄礼,还望老祖宗莫要嫌弃。”
看着他退到一边,以袖子不住擦汗,小黄门脸上露出一点儿骄矜的笑容,请示窦迁道:“老祖宗,您是去仙音阁听戏,还是回宅子里休息?”
窦迁摆摆手,道:“先去净身所。最近送进宫里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不像话,我要当面问问那几个狗奴才,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蒋星渊如同被什么精怪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