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透入面额,怀素顿觉舒适便睡得更沉了。

直到有些东西哗啦落地的响动,她幽而转醒,见到苏念南在跟前,正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花果绣样。

今日他没穿西服,改穿一身净白长衫,下摆露出一截白西裤黑皮鞋,显得斯文整洁。

言怀素看他这身衣服心想:果真衣服也随人一样表里不一。

她对这位苏公子,除去防他一个外人学言氏绣活,还有一层就是总觉得他两面三刀,他人在总是对她毕恭毕敬还装着委屈,只他们二人在时,却是时常话里有话,甚至有棱有刺。

“言小姐又熬夜了?昨日你走的急,丝扇还未来得及给你看。”

言怀素看了一圈屋里只有他一人,难道刚才是做梦了,不然这人会帮她遮阳?

“我已说了不会收,你洋学堂出来的,听不懂国语么?”

“言小姐说笑了,不过这丝扇我也不是随便送的,这上面的可是宫绣,本来整个寒城你们言氏是最正宗的绝学手艺,如今我却在外面寻了来,你真不想看看吗?”

“什么?”怀素心里一惊,他们布庄何曾做过扇面。

听爹爹讲过言家祖上是为宫中教授绣工的匠人,朝廷覆灭后,家中刺绣行当衰弱,便改主做裁缝制衣,因有传统一绝的宫绣针法,得以为各路军统夫人姨太制衣的行当,而今洋服盛行,生意越来越差,眼下若不是靠着祖上留下的绝学,恐怕言华布庄剩下的三个店面也早就倒了。

“那就请苏公子拿来与我一看。”她说的心不甘情不愿,伸手却不看苏念南。

“言小姐既然想看就要收下,不然是烧是扔,就管不得我了。”

“迫人收礼是何道理!”

“我们苏家素来都是讲交情不讲钱财,我怎么说也是这寒城商会的名义会长,亦是寒城最大的布商老板,一心和最顶尖的绣坊人家交好,就是这道理。”

“怎会有你这般倔,甚爱强人所难之人。”

“不过收一柄丝扇,言小姐也不见得不倔吧。”

两人你来我往,似有刀光剑影,互不相让。

躲在门后的松年,则期盼着两人赶紧散了,若是被发现他误入工坊,怕是会被赶出门去,可比昨日无人问津的“罚站”还要惨得多。

早知刚才找不到仓库就该原路返回,瞎逛不说,看见言小姐小憩,竟还大着胆偷看人家睡脸,真想给自己两个嘴巴清醒清醒,生生丢了魂了。

没多久,言苏二人话不投机,各自出门。

松年舒口气疾步出了门,刚走到院门口就和人撞上了。

松年定睛一看,正是昨日给他脸色看的丫鬟,此刻撞见松年一扫昨日教训人的狠劲,神色紧张。

松年觉得奇怪于是多看了她几眼,这一盯丫鬟也缓过神来,竟又数落起松年:“哪来的劳什子,满宅乱窜,再瞎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松年自知理亏怯生生的不敢还嘴。

“呵,你倒厉害了,这言家什么时候还可动私刑了,你挖一个我看看,我好叫保安团的来绑你!”正是来绣坊找苏念南的言琼英从院外踱步而入。

丫鬟一听吓破了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口一个“大少爷,莺儿错了”。

言琼英留洋多年不喜这老规矩,叫她起来训话,叫莺儿的丫鬟打死不起,他只得数落她几句让她回去“反思”。

转而想起询问这面前的生人是谁,松年一五一十讲完,他拍拍脑袋才想起来:“对,唐兄之前确是提起过,最近店里事多,我竟忘干净了,瞧我这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