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旭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就听到阿姨发出一阵破碎的抽泣。

她仰起脸来,望着我,断续着说道:“我知道罗鹏讨厌我们,你也跟着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好脸色……可是那毕竟是罗鹏的爸爸,做人总不能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小旭刚刚结婚,挣的钱也没你们多,罗鹏一个当哥哥的……不能什么也不管啊……”

说道最后,阿姨深深弯下腰,捂着脸痛哭起来。我听的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她要打感情牌,结果说来说去说出的话还是令人作呕,我今天一整天疲于奔波,晚上连个觉也没睡好,现在还不得不应付这些糟烂的事情,差不多跟打火机往油桶上凑,几乎要压不住心里的邪火。

“什么叫做没心没肺?你跟我说清楚,”残存的理智控制住了我揪起她衣领疯狂质问的冲动,“你对罗鹏好过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你怎么对他的?你们连钱都不肯给他,罗鹏大学的时候还要一边上课一边兼职,交完学费他连着一周只能每天吃一顿饭!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买不起了!这些你知道吗?既然你们什么都没有给过他,那现在也没有资格来要!”

“你说够了没有?”

我气得手脚冰凉,连着一通说下来气血上涌,罗旭低喊一声打断了我的话,接着就伸手要来推我,我侧过身,后退一步用力地拍开他的胳膊,冷静下来。

“我把话放这儿了,”我定定地看着罗旭,“让我们出所有的钱,就三个字,不、可、能。”

“……孙君阳,你不要太过分。”罗旭咬牙道,有些底气不足。

刚刚发泄一番,现在看着他,我竟然平静的出奇,换了个姿势,冲罗旭笑了笑,接着说:“就是这么过分,罗鹏要是不想管你们,我就更不会管你们,你爸死了最好,罗鹏要是想管……那不好意思,我会努力劝他不要多管闲事。”

“毕竟他只听我的话。”

罗旭脸色铁青,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见他还不肯给个准信,我冷笑:“倒数三个数,再不答应,我现在就带着罗鹏回家,然后你爸是死是活,是瘫痪了还是出了奇迹活蹦乱跳了,都跟我们不会有任何关系,我他妈的一分钱都不会拿出来”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罗鹏的父亲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但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脑溢血的后遗症非常麻烦,偏瘫,不能正常说话,生活完全无法自理。

在我看来,这才是整个就医过程中最令人痛苦的一个环节,甚至比变成了植物人还要痛苦百倍,病人和家属的生活就此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它时期不定,没有人知道这种半死不活的生存状态要持续多久,几个星期,几个月,几年……甚至一生。

阿姨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精力不够,给叔叔定时翻身擦身体的活干不了,就只好由我们几个来轮流着做。

罗鹏发完烧就是感冒,病还没有好利索,现在身处外地,也休息不好,还要伺候别人,脸色憔悴的要命,眼下经常是一片浓重的青黑,胡茬都冒出来了。

我估计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考虑到罗鹏怀孕,差不多所有的事情我都替他做了。

“你一直不去上班,是不是不太好啊?”

医生进去做检查时,罗鹏挨到我身边,轻声问。

我有点犹豫,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和我非亲非故,让我整天陪床,我也只会觉得不耐烦和恶心,同情简直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在这里待了两天半,我就感觉自己的极限快到了。

“你是说你留在这儿,让我回去?”我看他。

罗鹏拉了拉我的手:“要不然你就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就行,你还可以顺便寄点衣服啥的过来。”

“不行,”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