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对象所有的记忆,并在新记忆形成之前,用‘光复刻技术’将已经记录下来的被移植人的所有光感神经活动复制在移植对象空白的海马体内。但因为没有足够多的临床试验,手术是否成功只能听天由命了。”

纪向逸深吸一口气后坐回他书桌后的椅子上,他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没刚才那么焦虑了,然后用比较慢但无比沉重的语气继续对我说。

“这个手术不能移植整个大脑,只能移植海马体内的长时记忆,简言之就是人生中所有重要深刻的情景记忆和学习记忆。由于掌管个体习惯和性格的大脑其他区域无法移植,被移植对象可能还会有原来的习惯性格,也可能被海马体内输送出来的记忆神经所影响,显示出另外一个人的习惯。你明白吗?就好像两个人在大脑内争地盘打架一样,我们叫它‘记忆排异反应’。这个排异反应是手术是否成功的关键,是无法控制的部分,也是最凶险的部分。”

“这种排异反应是极其痛苦的,尤其是当海马体内的记忆被激活的时候。你所说的姜慎的病症应该就是排异反应造成的,并且只是很小的程度。如果他已经全部激活了栾小川的记忆,那时他所承受的痛苦是无法想象的,是需要非常大的意志力才能活下来。王明应该就是在排异反应中失败了,引起了脑内激素紊乱,造成不可逆的中枢神经损害。”

“当然对于姜慎来说,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其次,因为记忆移植带来的认知上的自我矛盾是最可怕的。他的脑中始终会有两个人的印记,而随着新记忆的形成也会有第三个人的视角。所以,可能他一生,都会活在无法得到自我认同的深渊里。”

我是在恍惚中听完这些话的,在他说完后我突然觉得胃疼得厉害,弯着腰蹲在地上。胃里说不清是什么引起的痉挛抽搐,同时脑中闪现着与姜慎认识以来许多细节片段。挣扎许久后,最后仿佛耳鸣一样,耳边又一遍遍重复纪向逸那句话。

“可能他一生,都会活在无法得到自我认同的深渊里。”

在整理了纪向逸陈述的理论证据资料后,我们回到了苏黎世。

那几天我始终神情恍惚,姜慎已经一个月没有消息了。如今通过纪向逸的描述我知道了,之前他每次消失时都在默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又在承受着什么。可我不敢贸然去联系他,在反反复复的纠结后我想与唐奇聊一聊,发现他也处在莫名的低迷状态中。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好奇怪,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我说,谁?他说,艾萨克,那个白人老头。我们俩坐在租来的公寓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不记得是谁先想起来的了,也许是同时想起来的,我们的确很早就见到过艾萨克了!

在那则唐奇收集的邻居报警引起误会的新闻报道中,配有一张图片,前景是伪装成夫妻的王延之和栾如君,后景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老人站在别墅门前,就是艾萨克。他并不仅仅是关心王明的好心路人,他是整个记忆移植手术的参与者,是王延之的同事,是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