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鄞坐在车里,听着察言观色这一技能早就炉火纯青的老于反复投他所好地夸赞沈南知是个好孩子,神色冷淡,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一帧帧后撤,突然笑了下,状似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北门楼下,沈南知飞快地钻进等待多时的滴滴里离开。

两个穿着科勒中学藏蓝色西式制服的高挑少年正互相倚着站在一起,一个剃着极短的寸头,短发根根竖立,能看见青白色的头皮,左耳上挂了一串花哨耳饰,剑眉星目,挺凶的面相被眼中明灭的笑意中和掉了。

金钊抱着臂,撞撞被他靠着的元筝,“是不是起太早眼花了啊,我怎么好像看见我们家小北北跑过去了?”

元筝脑后扎着小辫子,额发也过长,大半张脸都藏在头发后面,像个搞艺术的,打着哈欠,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们家小北北这会儿正饿得要死不活地撕饭团呢,哪儿有空上医院。”

金钊又笑,“也对,北北是饿死鬼转世来的。而且那男孩儿穿着柏航的校服,给他十个脑子他也考不上啊。”

元筝也笑了下,“宝言怎么还不下来。”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Fuck you gays!为什么不等我?”

小麦色皮肤的罗宝言把校服外套扎在腰间,挺阔的剪裁变成了一条破布,在凉风习习的清晨就穿着一件紧身白短袖,一头大波浪扎成高马尾,手一叉腰瞪着他俩,“要不是奶奶说你们走了我都没发现!”

“好好,姑奶奶。”金钊笑着抽出手把罗宝言推向路边等着的车,“这不给你多点私人空间,走了走了,要迟到了。”

元筝一抽手机,十指上都涂着黑色指甲油,倒也不显得阴柔,反而很衬他的艺术范儿,“晚了。北北说班主任已经来了,问咱们哪儿去了,他说咱们去厕所了。班主任让他转告我们,写好检讨去办公室扣分。”

“什么人家才能养出这么笨的小孩儿。”金钊夸张地叹口气,“也忒实心眼儿,他自个儿说,这话能信吗?”

“Yeah, why lie?”罗宝言不明所以地耸耸肩,“我只是来探望奶奶,又不是do something shameful。”

和刚回国的小洋鬼子明显不在一个频率上,金钊冲元筝挤眉弄眼。元筝翻个白眼,拉下靠枕补觉去了。

他们不懂,有的人实心眼儿大概率是因为心眼儿都被另一个人分走了。

若说双胞胎是彼此的二分之一,肯定不是一比一切分开的,而是阴阳鱼,互为表里,是生命给予的鬼斧神工,斗榫合缝。

痛经不会因为沈南知分走了更多心眼儿就善待他,反而在反复折磨他身体的同时,再在他早慧而敏感的心上刻下一道划痕。

母亲出身于信仰重的地方,儿时带着他和弟弟去老家乡下的祠堂里跪拜列祖列宗,求祖宗保佑,治好他们的身体。却有不少一辈子没出过村的族亲吵嚷声铺天盖地,要把怪物扔出去,沉塘最好。

既然没沉塘,便只能用着这副无法挺直腰板说自己是男人的身体,一岁一岁地长。

喉咙痛鼻塞,又因为肚子疼满身冷汗。想去给自己泡杯糖水喝,几十平米的两居室里厨房显得格外遥远。

沈南知蜷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是被李铭鄞的电话吵醒的。

“好点了吗?”男朋友清冽的嗓音很有温度。

“好多了,”沈南知蓦地鼻子一酸,吸了吸鼻子,“不发烧。”

“那就好。吃药,药都在你外套的兜里,知道的吧。”

“知道的,一回来就拿出来了。都按时吃过了,你放心嘛。”他声音愈发绵软,隔着电流抚过李铭鄞的耳膜。

李铭鄞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