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充足的冷气将桑落身上的热汗变得冷冽,他找回了些许理智,没有直接冲进会议室,而是去了桑榆的办公室。

这会儿已经接近午休时间,桑落没等多久,桑榆就回到了办公室。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怎么跑这来了?”穿着一身米白色职业装的桑榆推门而入,瞥见桑落在这,秀眉挑了一下。

桑落视线放空地跟着桑榆干练的身影移动,没有说话。

桑榆走到办公桌边想要喝水,发现杯子空了,又说:“给我倒杯水。”

桑落还是没动,桑榆抬眸,对上桑榆失魂落魄的一张脸,眉心瞬间皱起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桑落眨了下眼睛,像是终于回过神来。

桑榆看了他两秒,然后拿着杯子自己去倒水。“没事跑这来干吗?”

“我刚才去医院看商阿姨了。”桑落说。

桑榆倒水的动作顿了一瞬,旋即自然地问:“她怎么样?应该恢复得还不错吧?”

“嗯,”桑落顿了一下,“本来挺好的,看到我的时候就突然不好了。”

桑榆闻言转头看向桑落,眉宇间挤出些许凝重。

“她把我当成爸了,说我是杀人凶手,说她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桑落呼吸有些闷,但还是说了,“姐,是这样的吗?”

“你在乱说什么?”桑榆皱眉道,“她精神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说胡话你还当真?”

桑落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对视片刻,桑榆又很无奈似的说:“不是跟你说过吗?当年那场车祸就是意外,是路过的货车撞到了咱爸的车,季新山自己倒霉被牵连。”

“真的是这样吗?”桑落哑声问。

桑榆:“不是这样是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去问当时处理事故的交警?”

桑落低着头,桑榆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感觉到桑落的情绪非常压抑,她走过去在桑落身边坐下。

“我说的话你不信,人家精神错乱,发疯乱喊几句你就信了?”桑榆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高跟鞋碰了碰桑落的运动鞋,“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耳根子软?”

桑落视线在她漆皮的高跟鞋上的高光上停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目光落在桑榆妆容精致的脸上。

“姐,我不是小孩儿了。公司的事,你瞒着我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懂,我帮不上忙,”桑落的声音很低,像是恳求一样,“但是这件事,你已经哄了我十几年了,现在就没必要别再哄我了吧?”

桑榆没说话,桑落又说:“或者,你真的要让我从别人口中了解这件事吗?”

他目光平直,眼神无波,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桑榆在和他对视的时候,却好像畏惧了一样,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

就是这一瞬间,桑榆很突然地意识到,桑落不再是她随便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傻小子了。

他长大了。

这一认知让桑榆脸上神情变得复杂,她放下翘起的右腿,坐直身体,安静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开口:“杀人凶手算不上,那是商琴主观的判断。那场车祸,的确是爸负主要责任。”

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桑落在这一瞬间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猛地捏了一把。

桑申平去世十七年了,如果不是桑落还留着照片,他其实已经快要记不清爸爸的样子了。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桑申平是个非常慈爱的父亲,会特地绕远路给他买爱吃的麦当劳,也会在巡视茶园的时候把他扛在肩头带着一起。

虽然很早就没了母亲,但父亲给他的疼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弥补了这一点缺失。

当然人无完人,桑申平嗜酒如命,且酒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