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才漫不经心地道。
“朕听闻你这些时日,静心礼佛,调养身子,竟比从前更寡言了些。”
皇后神情微变,只轻垂眼睫,语气恭谨。
“臣妾素来寡言。后宫事无巨细,臣妾作为表述,自当谨慎勤勉。”
安裕闭上眼,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倏地站起身来,负手缓步踱至案前,望着案上的香炉一缕青烟,沉默片刻,又像是随口般道:
“朕宫中这些年冷清得紧,自从懿妃的皇子夭亡后,连个像样的庆典都难寻。”
皇后听着这话,眸光微闪,却不敢随意接话,不知安裕这是何意。
安裕忽而转身看她,眉目间一丝笑意未至眼底,语气却骤然转缓:
“安乐公主满月那日,也不过小办一场,如今宫中一片寂静。”
“眼下宜贵人即将生辰,朕想着,不如借这机会热闹一番,也为后宫添些喜气。”
“你看着操办一番。”
话落殿内一瞬寂静如死。
皇后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巨响,仿若雷震九霄,气血翻涌,面上血色尽退。
她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半句声音,胸口沉沉似压着万钧巨石,竟连气息也难以顺畅。
这一瞬,脑海里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安裕的话在耳畔嗡嗡回响,撞得人神思恍惚。
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习惯安裕的冷淡,习惯他从不曾真正看她,习惯这皇后之位的虚礼空壳。
可这一刻,她竟有些忍不住。
一滴泪悄然落下,砸在衣襟金丝之上。
安裕未闻其应,本就烦躁的情绪被彻底点燃。
“怎的,朕既安排了,皇后还不乐意?”
他转身欲问,却骤然愣住。
只见皇后坐在榻上,姿态端庄如故,唯独那眼中神色尽失,泪水悄然自眼角滑落。
滴滴滚下,落在那一丝不苟的妆容之上。
安裕心中猛然一震,那一瞬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心慌。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
可不是她非要做那贤良之人的吗?不是她自小便教导要行母仪之德,要护后宫安稳?
不是她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数藏起,只为做那最合适的皇后?
怎的如今,他不过一句交代,她便这般模样?
心乱如麻,烦意横生,安裕抬手覆额,重重吐出一口气,只丢下一句
“朕还有事。”
话落,他再不回头,快步掀帘逃也似是离去。
钟粹宫内殿,沉静如坠冰窟。
皇后坐着不动,泪水一颗颗滚落,却不曾有一声哭泣。
若芙听得安裕脚步声远去,急忙冲进殿内,见皇后面色惨白、双目空洞,吓得脸色骤变。
“娘娘!”
她飞扑上前,跪在皇后身侧,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泪都吓出来了。
“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
皇后如木雕般坐着,眼神一动不动,眼中一片死寂,只是泪流不止。
若芙慌了,手指颤抖着去探她的脉搏,又去碰她的额头,却都无甚异常,唯独这双眼,空得令人发寒。
“娘娘,您醒醒啊,您不能这样,您还没生下皇子呢。”
“袁家还盼着娘娘立足深宫、子嗣绵延,兴旺袁氏!”
“懿妃那个贱人抢去皇上的宠爱,宜贵人现在又起势了,她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娘娘,您可是中宫之主啊,咱们不能就这么认输啊!”
若芙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已然哭出声来,眼泪止不住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