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声音再度恢复清明而沉稳。

“高公公,既然太后懿旨在前,本宫既来了,自当侍疾。”

“岂能因为这些事情,就临阵退缩?”

一句话,说得平静无波,却字字沉重,震得高福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温太医也愣住了,刚要劝阻,却见李霜岚已绕过他,缓缓朝病榻前走去。

帷帐轻摇,她的身影随之隐进暖黄色的灯光之中,宛如踏入另一重世界。

高福安下意识想要拦住,却终究未能伸出手。

他眼睁睁看着李霜岚站在了皇上床前,明明一步之遥,却仿佛隔了生死。

榻上安裕气色苍白如纸,脸上散发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泛青。

额头贴着冷敷纱布,眼睫微颤,却始终昏睡不醒。

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疹点,透着危象未除的凶险。

李霜岚看着他,只觉眼前一阵恍惚。

两世了。

这个男人,这个曾让她忍辱负重、冷眼旁观。

又一次次将她推入风口浪尖的皇帝,此刻躺在她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她静静站着,没有落泪,也没有怨怼,只是淡淡道。

“温太医,本宫现在能做什么?”

高福安神色震动,张了张口,却终究无言。

温太医站在一旁,轻声道。

“娘娘,若您下定了决心,奴才可将需做之事一一告知。”

“此疫传染极快,您必须用艾熏之衣遮体,还需每日服汤药预防......”

“都依你安排。”

李霜岚淡淡应下。

“娘娘……”

高福安仍想再劝,哪怕一句。

李霜岚却已重新转身,看他一眼,神情安然却沉定。

“公公,本宫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后退的道理。”

她一言既出,再不容置喙。

高福安望着她那道决绝的身影,胸中似被重物堵住。

这一刻,李霜岚这个人不是单纯的妃嫔,不是柔弱女子。

而是背负着两个皇嗣与一身孤决的母亲,是在宫廷风雨中仍不屈不退的宜妃。

他跪地叩首,声音哽咽。

“奴才……遵命。”

帷帐之内,灯火静燃。

她的身影,已坐在了皇帝榻前。

这一夜,养心殿内,再无虚妄,只有生死为界的沉沉寂静。

凝华宫内,雨后残凉尚未散尽,宫墙外的梧桐滴水入檐。

间或响起几声寂寥的虫鸣,更显得这座偏安一隅的宫苑格外冷清。

寝殿中燃着两盏淡黄的琉璃宫灯,灯影微弱。

在帷幕后投出柔和光影,将静睡中的两个孩子面容照得格外安宁。

大皇子睡得蜷缩,一只小手还攥着那只素绣团扇不肯松开。

十三公主躺在他身侧,小脸朝着兄长,似是做了好梦,唇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屏风之后,碧书和碧画守在案前,案上是一方温着药汤的铜炉。

炉火明灭之间,映出两人神色各异。

碧画望了一眼帷帐中安睡的孩子,又看了看窗外快要下山的太阳,低声问。

“碧书姐姐……你说皇上病得那么重,会不会……真的是疫病啊?”

她声音虽低,却止不住颤意。

“我刚刚去太医院送话,那边连门都不肯开,只说无人应值,这哪里是寻常风寒该有的架势?”

“太后偏这个时候叫娘娘去侍疾,还不许旁人随行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话音刚落,碧书手中茶盏一顿,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