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

他把棉衣脱下来,慢条斯理地叠好,放到沙发上:“不用了,楼下有车。”

“哦。”程以岁点头,“那我送你到楼下。”

沈祁言愣了下,低头看着她扬起的小脸,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问她,但最后他没问,只是温和地“嗯”了声。

冬天燕城室内外温差很大,走出家门时就有一股凉气逼来,等到出了单元楼没了遮挡,寒风快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程以岁打了个颤的同时,看见了停在单元门口的黑色轿车。

“别送了。”沈祁言在门口顿了下脚步,垂下眼皮轻声说,“我走了。”

程以岁抬手告别,像是小猫爪子在挠:“再见。”

她没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单元楼外,目送着沈祁言背影,一点点走向灯光尽头。

车开着远光灯,照亮空中飞扬的粉尘,像是裹在他轮廓周围,潮湿的雨。

程以岁不是没体会过孤独。

她曾万籁俱寂时,一个人通宵誊抄过海内孤本《明实录·万历实录》;

曾独自走在国外布满枫叶的街道,听过周围满是陌生的英语对话。

也曾站在新建成的现代化机场,如蝼蚁般,随光影目眩神迷。

可是那些种种,竟然都不如他轻描淡写地一句“我走了”,让她觉得难过。

好像是心被这三个字扎了一下。

她甚至不敢仔细去想,少年曾经多少次在本该热闹时孤身一人,才会像如今这般习以为常。

茫茫黑夜中,刚才那顿丰盛的年夜饭,成了他刚经历过的一场海市蜃楼。

沈祁言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冰冷的车把手上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回过头,他看见穿着黄色羽绒服的程以岁朝他跑来,被强远光灯照着,像一颗发着光的小太阳。

他下意识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以为是她家人跟出来了,需要再扮一次情侣。

但是没有,只有她一个人。

程以岁跑到他身前站定,说话时嘴里带出袅袅白雾:“你之前说过请我看比赛的话,还算数吗?”

沈祁言像在隐忍着什么,哑声说:“算。”

“那给我留张票呀!”

她的这句话被隔壁单元楼下放的鞭炮盖过去,沈祁言没听清她说的话,下意识地弯下腰:“什么?”

程以岁更过分,抓起他敞开的衣襟,踮起脚。

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她在他耳边,说得暧昧又缱绻:“我呢,想看大魔王的比赛,可是喜欢大魔王的人太多,我抢不到票,只好来求大魔王本人。”

沈祁言的耳朵,在她说话的过程中,被一点点染得粉红。

发烫。

而程以岁快速松开他,一口气跑上楼。

从楼梯的窗户往外,正好能看到轿车离开的影子。

远光灯明晃晃的,为少年引路。

程以岁推开门,赵嘉华已经收拾好餐桌,不用抬头也知道回来的谁,她拿起沙发上的衣服:“这衣服他怎么没拿走?不冷啊。”

“……”

“跟你说话呢,你这孩子怎么还……”赵嘉华刚要开始碎碎念,一抬头,看见程以岁正在擦眼泪,她吓了一跳,“怎么了?跟小沈吵架了?”

程以岁往前蹭了两步,抱住了赵嘉华,眼泪再度掉下来:“妈……”

“哎呦,怎么还跟小宝宝似的?”赵嘉华拍她的后背,语气软下来,“我们家一岁受什么委屈了?”

没有。

她什么委屈都没受。

她只是想不明白,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喜欢大魔王,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