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里弥漫着檀香味,慈眉善目的观音身披璎珞,立在雕刻精美的楠木佛龛内,注视着跪在蒲团上诵经的祝夫人。
她浑身缟素,发髻高盘,一张苍白的脸显得有些浮肿,耳垂上戴着一副镶蓝宝石金累丝耳环,两片嘴唇掀动,低声道:“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
日头西沉,佛堂里暗下来,凉意悄然滋生。祝夫人站起身,一时间有些晕眩,扶住旁边的香案,眼前闪过诡异的一幕,一名穿着华丽,头戴凤冠的女子双手捂着隆起的小腹,倒在血泊中,一把利剑正插在她的小腹上。
祝夫人吓了一跳,未及看清她是谁,一阵阴风平地而起,刮倒了香案上的烛台。佛龛里的观音一头栽倒在地,摔断了半条手臂,露出淡黄色的木头纹理。
丫鬟秋月走进来,见祝夫人呆呆地望着地上,忙将菩萨捡起来,道:“阿弥陀佛,这木雕菩萨原是寒山寺的和尚送的,说是什么圣僧开过光的,倒不如唐大人日前送的那尊玉雕的好看,又贵气,婢子去拿来摆上罢。”
祝夫人点点头,神色恢复如常,道:“你待会儿去衙门,请唐大人晚上过来。”
这日诸事商定,燕燕辞别谈母,和高嬷嬷,淇雪动身回苏州。未免期间再生变故,谈璓对李松嘱咐一番,命他带了一队人护送,三个月后随迎亲队伍一起回来。
路上燕燕告诉高嬷嬷谈璓误以为她是沈令宜,还有那块玉牌的事。
“令宜不过是舅舅的孙女,他恐怕早已忘记这个人,我和她原本相像,就算被发现了,也瞒得过去,嬷嬷不必担心了。”
高嬷嬷哪能不担心,但见她对这场婚事满怀憧憬,喜上眉梢的模样,知道是拦不住了,只好提醒道:“既如此,主子还要知会襄王一声,免得以后露馅。”
燕燕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一行人乘船,不过十余日便到了苏州。沈仲已经收到信,派了轿子来接。
弃舟登岸,燕燕上了轿子,淇雪跟着,经过祝府门前,见门上挂着白布,吃了一惊,伸手敲了敲轿窗,道:“夫人,祝家有人去世了!”
燕燕忙叫停轿,透过轿窗看了一眼,道:“这是谁去世了?”
一个轿夫答道:“是祝老爷,一个月前刚没的。”
燕燕惊愕非常,也没下轿,怔怔地望着祝府大门,半晌道:“走罢。”
回到薛府,见了沈仲,便问道:“祝老爷是怎么死的?”
沈仲道:“夫人已经知道了?听说是吃醉了酒,从楼梯上摔下来便断了气。祝家的担子现在全落在大少爷身上,昨日我看见他,人都瘦了一大圈。”
祝老爷猝然离世,旁人不知祝夫人与唐烨的私情,自然不会起疑心,可是燕燕早就担心祝老爷被他二人暗害,这时无法不多想。
或许是祝老爷收到那封匿名信,捉奸时起了争执,奸夫淫妇将他杀害,伪造成意外。唐烨是知府,谁会去细查?
倘若真是这样,那封信竟成了祝老爷的催命符。燕燕心中难安,更不放心景玉。他素来心细,假如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知道他父亲为何人所害,岂不也陷入危险之中?
“我去一趟祝府,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