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经他口中幽幽道出,听得燕燕心脏骤缩,冷风一吹,遍体生寒。
她放下酒盏,清醒了几分,淡笑道:“大人说笑了,我不过就是一介商人妇,哪担得起大人口中的贵人二字。”
谈璓正想问问她的家世,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防备,仿佛无意间触碰到一片禁地。他理智地选择后退,心底却好奇更甚。
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没有秘密。
各自沉默间,耳听得蛙声一片,还未到盛夏,这荷塘里的荷叶还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片片。四周佳木葱茏,似一圈天然帷帐,幽静非常。虎丘塔举目可见,塔上弦月如钩。想来再过一个多月,此间莲叶田田,菡萏花开,风光更好。
谈璓打破沉默,道:“你经常来这里?”
燕燕嗯了一声,斟满一杯,仰脖饮尽,嫣红饱满的唇瓣沾上一层酒液,水光潋滟,极是诱人。谈璓移开目光,依然感觉燥热,又要催她回去,却听她柔声道:“表哥,你听过《笑中缘》么?”
谈璓摇了摇头,燕燕拔下头上的一根金镶玉梅花簪,敲击着杯盏,换了吴侬软语,轻声哼唱:“虎丘山麓遇婵娟,疑是姮娥出广寒,展齿一笑含丰羞,淑女窈窕君子逑。佳人拜佛我求天,愿千里姻缘一线牵,一叶扁舟紧相尾,烟波影里到梁溪……翻将旧曲谱新腔,愿普天下千万情侣永成双。”
曲调缠绵,眼前人玉容花貌,笑含丰羞,不正是那词里的姮娥下凡?自持若谈璓,这时也有几分荡舟心许的熏熏然了。
燕燕把玩着那根发簪,道:“回去罢。”
回去,是该回去了。
谈璓执起双桨,将船缓缓划向岸边。小厮见两人靠岸,这便走过来,接过绳索系在木桩上。燕燕吃多了酒,站起身有些头重脚轻,上了岸,不小心踩在青苔上,脚下一滑,急忙抓住旁边谈璓的衣袖,这才没有摔倒。
谈璓扶她一把,道:“你这样,还是别骑马了。”
燕燕刚想说没事,胃里翻江倒海,低头便吐了出来。
谈璓叫她抓着,也不好躲开,难闻的酒酸气直冲鼻子,靴子衣摆都溅上了秽物。
燕燕吐得昏天黑地,眼冒金星,一时也顾不上,吐完了,下意识地拿手里的衣袖擦了擦嘴,擦完了才发现这是他的衣袖,尴尬地松开手,道:“抱歉,回头赔你衣裳和鞋。”
谈璓有些好笑,又有些疼惜她,道:“没关系,又不是应酬往来,你何苦吃这么多酒,自己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