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的却是一种剧烈的悲伤,他背负的东西太过于沉重,以至于他坚挺的脊椎也在承受不住地弯曲,“我紧紧地拥着他为他讲述着我们过去的故事,一些像羽毛般温暖柔软的回忆,相片也不曾记录完整的点点滴滴,曾经的艾迪最喜爱最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
他发出了一声对自我的嗤笑,扬起了脑袋无力地靠在了墙面,嘴里尝到了一丝咸湿的苦涩,“现在的艾迪却在发着抖极力抗拒,拳打脚踢,尖锐的哭叫……我找回他了,我们能像小时候一样紧紧相拥了,可艾迪却要我把他还给他的主人那个坎贝尔,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哭着叫着说自己是露露……”
“坎贝尔!坎贝尔!”艾伦的眼睛充斥着猩红的血丝,像是要把对这个姓氏的愤恨融入骨髓般重复地叨念,“那个该死的杂种毁掉了我的艾迪!他居然敢给我弟弟取了一个宠物的名字!该死的,该死的!他都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压抑着哭腔用自己知道的所有恶毒词汇疯狂地谩骂,向外宣泄着愤怒,但毫无意义,就像一团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他仍是站在一片空旷的雪原之上,被自己的后悔所包围,被无法消解的痛苦所冻结。
他的声音逐渐变轻,嘴里渐渐吐不出一个憎恶的咒骂,这是一个无法言喻的循环,无论他多少次发泄过滔天的怒火,但只要他一回头,他就会永远在那个起点瞥见自己的身影,他被困住了,深陷于循环往复的愧恨阴影之中不能自拔。
“莉娜,这几年来无数的人们都告诉我们他死了,爸爸妈妈不得已对现实妥协了……我只是不敢也不愿相信他死去的事实,就这样默默一个人挂念着他,渴盼着他的回来……可我不知道自己真的还有能见到他的一天……”艾伦捂住了眼睛,“快四年了,我每一次入睡都害怕重回那一夜,即便知道是我恐惧的映像,但我仍是惧怕那与我近乎一致的面容瞪着我,攥着我的手腕质问我为什么松手……”
“我不能得到原谅,我绝不能得到原谅……数万颗闪闪耀眼的星星曾见证了我们的诺言我会陪伴在他的身边,一直和他携手并进,而我却背叛了誓言……无论我怎么自私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松手的’,但16岁那年发生的事实就这样沉默不语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放手了,我抛下他了,我让他一个人孤零零陷入黑暗,我让他沦落至此……我辜负了他……”
“艾迪得来恨我,他得来恨我啊……”艾伦忍着哭腔,他无法传递到的悔恨变成了一个弥漫着绝望的真空横跨在他的心脏之上,“我看向他惊恐的眼睛,那是一处贫瘠荒芜的原野,什么也不剩了,什么也不存在,没有恨、没有爱……我看不见他,我看不见‘艾迪’啊!为什么艾迪要遭遇这些……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我不该松手的,我不该松手的……”
莉娜流下了眼泪,她认识的青年卸下了所有的盔甲,锈迹斑斑的铁片内部一具千疮百孔的血肉之躯在抑制着哀痛,她缓缓挪动着步伐,走至艾伦的面前轻轻拥住了他,“这不是你的错,你带他出来了,你救了他。”
“不,莉娜,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艾伦泪流满面,“我得带他回家,我发誓要带他回家的。”
“那我们就来一起努力,去结束这些荒诞,去结束这些痛苦!”莉娜晃动着他的肩膀,奋力要拉回他溃败的灵魂,“振作起来!艾伦,放下你的软弱和自恨,艾迪需要你,他需要你!你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你知道你该做些什么的……”
艾伦掀起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瞧着莉娜坚定的双目,他清楚明晰地听见了胸膛里轰隆的心跳,有一种力量在他的血肉里腾空而起,包裹着他的愤怒与悲哀化作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烈焰,这是他的血液泊泊流动的理由,这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