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天真,不擅长阴谋诡计,面对邪恶更是束手无策。这个老好人当时一定是山穷水尽了。至于沃蒂埃太太,我就全然不知了,她在生第四胎时难产去世。但她生下的这个孩子与我年龄相仿,后来成了我的朋友。
露希尔?布科兰极少参与我们的生活,午饭过后,她才会从卧室下来,很快又躺在沙发或吊床上,一直到傍晚时分才会无精打采地站起来。她有时在额头上搭一块手帕,似乎是拭汗用的,然而额头上一点汗渍也没有。手帕做工精细,散发的味道不似花香,倒像果子的香气,让我惊叹不已。露希尔腰间的表链上挂着很多小物件,她经常从中挑出一面银质滑盖的小镜子,瞧着镜中的自己,用手指在嘴唇上沾点唾液,润湿眼角。她还时常拿着一本书,但书页几乎是合上的,里面夹着一枚玳瑁书签,就算有人靠近,她也不会从冥想中转移目光。从她疲倦或不经意的手里,从沙发的扶手或裙摆的褶皱里,常常会掉落一方手帕、一本书、几朵花或一张书签。有一次――我说的是儿时的记忆――我拾起书,发现是本诗集,不禁脸红了。
晚饭过后,露希尔?布科兰从不和家人围坐在桌边,而是坐在钢琴前,似乎是好意地为大家弹奏肖邦的慢板《玛祖卡舞曲》。有时她的手会停在某个和弦上,音乐戛然而止。
面对舅妈时,我特别不自在,总是乱了分寸,既爱慕又恐惧。也许是这种模糊的本能提醒我去防备她。我能感觉到她对母亲和弗洛拉?阿斯布尔顿的蔑视,阿斯布尔顿小姐害怕她,母亲则不喜欢她。
露希尔?布科兰,我不愿再责备您,暂且忘掉您给我带来的诸多伤害……至少,试着心平气和地谈论您。
就在这个夏日的某天,或是第二年夏天,因为环境大体相同,我的记忆重叠,有时难免混淆。那天,我进客厅找书,舅妈在里面,我赶紧退出来。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对我视而不见,而是叫住了我。
“为什么走这么快,杰罗姆,你怕我吗?”
我向她走去,心怦怦直跳,努力冲她笑,还伸出了手。她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抚摸我的脸颊。
“你母亲给你穿得真不像样,可怜的孩子……”
她开始揉扯我身上的大翻领水手服。
“水手服的领口要再敞开一些。”她边说边扯掉我衣服上的一个纽扣。
“瞧,这样是不是漂亮多了。”她拿出小镜子,还把我的脸贴向她的脸,赤裸的手臂圈住我的脖子,手从我半敞的衬衣领口伸了进去。她笑着问我怕不怕痒,手还在继续往下探……我猛地挣脱开来,还扯坏了上衣,顿时满面通红。她却嚷道:“呸!你个大蠢货!”
我逃走了,一直跑到花园深处才停下,然后把手帕放到菜圃的小水池里浸湿,敷在额头上,接着又擦洗了脸颊和脖子――所有被这个女人触碰过的地方我都清洗了一遍。
露希尔?布科兰有时会“发病”。这病来得毫无预兆,闹得全家都不安宁。阿斯布尔顿小姐赶紧带着孩子们离开,让他们干点别的事。然而,从卧室或客厅传来的可怕叫声根本压不住,孩子们还是能听到。舅舅慌作一团,我们听到他在走廊里来回奔跑的声音,他一会儿找毛巾,一会儿拿花露水,一会儿又要取乙醚。吃晚饭时,舅妈仍然没有露面,舅舅愁容满面,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等“病”差不多过去了,露希尔?布科兰会把孩子们叫到身旁,至少会叫罗贝尔和朱莉叶特,但从没叫过阿莉莎。每逢这种忧郁的日子,阿莉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舅舅有时会进去看她,父女俩时常谈心。
舅妈的“病”把仆人们也吓坏了。一天晚上,她发作得极其严重,当时我和母亲一起待在房里,几乎听不见客厅的动静,只听到厨娘在走廊里边跑边叫喊:“先生快下来看看呀!可怜的太太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