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黑色鸭舌帽遮住了上半张脸,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楚然俊秀的脸上五官模糊不清,只有那种冷若寒冰的神情清晰可见。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是楚然,却又不是陆行舟朝夕相处十数年的楚然。他利刃般的眼神中充满赤裸的仇恨,凛冽地望着陆和泽的背影,两只手臂直直地撑在方向盘两侧,从脊背到颈部的肌肉线条通通绷紧,一看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楚然!停车!”陆行舟厉声喝道。

这一声又惊又怒的高喊清晰无比,而且出乎楚然的意料之外。路虎下意识减速,像头在原地低伏喘气的巨兽,正酝酿下一次更猛烈的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陆行舟来不及细想,紧急降下车窗对陆和泽喊:“大哥快走!”

抬头见是弟弟来救自己,陆和泽瞬间重燃生的希望,举起已经磨出血来却浑然不知的右手拼命朝他挥:“行舟!快来救我!”

“往山下跑!”陆行舟刚说完这四个字,耳边立刻响起路虎发动的声音。

刚刚极短时间的错愕过后,楚然已经重新戴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面具,两手纹丝不动地把在方向盘两边,幽深的瞳仁压紧,像要用眼神将二人撕碎。

“楚然,接电话!”

扔在车座上的手机在这半个小时内已经震了无数次,他始终刻意忽略。看着与自己只相隔二十米不到随时都可能撞上来的黑色庞然大物,看着满脸青筋暴起杀气腾腾的陆行舟,楚然的脑中居然出奇得冷静。

“接电话!”陆行舟又吼。

他这是在刻意拖延时间,楚然知道。但今天是陆和泽的死期,谁来也改变不了。静了片刻后楚然从容地接通:“喂。”

电话里的人急促粗喘:“楚然,放过我哥。”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就是褚文斌的儿子,你恨我哥,但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使你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楚然一哂:“你什么都知道了还让我放过他,不觉得可耻吗?他杀了我爸爸害我变成孤儿,就是把他千刀万剐都不解恨,你现在让我放了他?”言毕顿了一下,轻幽冷淡地道,“陆行舟,其实你们是一类人。”

都一样自私,一样高高在上,一样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陆行舟隔着两道玻璃紧盯着他,面色灰白深沉,“我替我哥向你道歉,我发誓只要你放过他陆家绝不再追究,我会用我的命保护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我哥。”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楚然却几乎笑出了声。

保护?情分?

“你们陆家人真有趣。”他眼眸微动,“说什么都像施舍。”

空气死一般沉寂,短短数秒长如数年。两人就这样隔窗对视,尘土中彼此的表情都混沌不清,从相识到如今经历过的种种全像被卷在半空的砂石一样无人收容。

“一分钟,”楚然脸部线条重新绷紧,右脚向下踩油门,“我已经给了他一分钟逃跑时间,算还清陆家的养育之恩,我们就此两清。”

与此同时车窗徐徐关上,路虎破开沙尘再无犹疑,沿山壁那一侧笔直向下俯冲!

“楚然!”陆行舟浑身巨震,几乎是本能地向右狠打方向盘,右脚将油门踩到底同时拼命拉手刹,车尾在两股反作用力的逼迫下猛得往山壁方向一摆,车身原地打旋横亘在路中央,奔驰硬生生以钢筋铁骨顶住了路虎的暴烈冲击

嘭!

巨大的撞击之下左边两面车窗玻璃霎时被震碎一半,车门后段完全变形向内凹陷出一个大坑,后视镜更是直接断裂成几片飞到了护栏外。尽管事先已有准备陆行舟的身体还是被惯性带得险些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