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以前,父母因为车祸去世后,她第一次出现症状,幻想他们还在身边。
那时,她还小,记忆却很清晰,同龄的孩子朝她身上扔石子,说她是神经病,灾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大人们则是一脸同情,聚在一起聊,“疯了也好,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个人承担痛苦……”
同情并不是罪,可在某些巨大伤痛前,同情总是会变成一把刀,将苦重的人们,重新凌迟。
【清清……】感觉到211欲言又止,谭清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弧度很细微,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笑容,那双眼里更是笑意全无。
“没关系,奶奶来了。”
一个年迈的老人,从几百公里外的其他地方赶来,抱着她,用跟她一样瘦弱的脊背保证,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她。
奶奶用余生将这个承诺践行。
可终于,在谭清费尽千辛万苦考上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去的那天。
院子里白帆高挂,奶奶的脸变成黑白照片被框住四方,隔着残破的院门和她对视。
录取通知书脱了手,被风高高吹起。
遗像上的笑容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像那些大人说的一样,谭清轻声道:“我’疯了’”。
故事讲完,她不再说话,本就深静的夜更加安静。
许久,脑海里传来声响。
【清清,我不知道安慰你,但是,这是病,会好的。】
好了,就有希望。
“是吗?”谭清反问,她眼神看着虚空某一点,“实际,没关系,早就没关系了。”
说是病,不如说是药。让她在一无所有的年纪,将一身的伤痕抹去,套上盔甲才活到现在。
其实到底有没有关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毕竟现在的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很少很少一点……
闭上眼,将一切隔绝。
谭清开始考虑别的事情,比如今晚,她还可以不可以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梦里会有白云,森林和大海吗?
还有震动的青橘。
*
而在这栋别墅距离她最远的房间内。
卡通睡衣被换下随意丢在地上。
慕维舟咬着被角,生理性泪水染湿枕套。
被迫忍受着这迟来的标记依赖期。
第八章 第二次
凌晨一点。
谭清躺在床上睁开双眼。
她从十点上床,到现在,没睡着过一分钟。
昨天晚上温暖的梦乡仿佛是幻觉,要不是她还清楚记得梦境里的事物,恐怕也不会相信。
情感缺失症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并发失眠。
谭清恰好就在这三十里,六年了,她从一开始还能睡六七个钟头到现在最长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过三个小时。
轻轻眨了眨酸涩的眼皮,谭清悄无声息下了床打开门来到客厅。
端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和燥热的温度截然相反的冰冷是极好的解暑良药。
她站在黑漆漆的餐桌前好一会,将杯中最后一点口水饮尽,转身上楼。
昨天的梦实在是太过温馨以至于今天的落差感格外明显。
算了,谭清一只脚踩上楼梯,睡不着又不是第一次。
“哒哒哒”
半夜的时间在一天之中最寂静,就连鸣叫不停的蝉都暂时不再挥动翅膀。
听着自己单调的脚步声,谭清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准确来说是觉得暗处有什么除了她脚步声之外的不对。
她又向上走了两步,直到这层阶梯走到头,那声音也变得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