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幼白离开了李家,日后考过秋闱,再考春闱。其实细细想来,她待在自己身边,待在李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了,甚至等进士授官,她或许会有一个新家,再不会住在原先的院子里,等着她放下晓筠抱她一下。

她将再也不是那个可怜兮兮等爱的女孩了。

意识到此,冯氏拉住她的手臂,满脸难受:“幼白,娘是真心希望你能多住几日,娘从前做的不够好,总想着找机会弥补,可...”

卢辰钊站得远些,听不清她们母女说了什么,何况冯氏故意压低了嗓音。但看面色,像是慈母哀求,想让女儿留在身边。他不理解冯氏,虽说李幼白是私生女,但毕竟记在她名下,好歹将面子做足了,但她偏偏给幼女定了门再好不过的婚事,反手又想将李幼白嫁给病秧子外甥。若非李幼白脑子清醒,知道反抗,恐怕早就抬到王家给王琰冲喜去了。

思及此,卢辰钊蹙眉来到两人面前,拱手一抱道:“庞公既说她的手无碍,想来只需调理着便好,在李家能养,在卢家也能。半青伺候李娘子一向周到,白毫又能侍奉笔墨,届时公府再调拨两人到她身边帮忙,想来应该无碍。

转过年来,书院进度加快,讲的又都是考试要点重点,贸然落课影响甚大。若李娘子决定同行,我必安排府中下人照料妥当,决计不会出任何差错,也请夫人安心。”

冯氏愣了下,只一瞬,李幼白的手臂从她身边拿开。

“娘,你对我已然很好了,不要胡思乱想。我去书院,是怕耽误课业,没有别的原因,我走后,会时常给家中写信,待得空时,我会回来的。”

冯氏抹泪,李幼白想了想,伸出手将她抱住,脑袋埋进她怀里。冯氏的身体骤然僵硬,随后慢慢抬起手来,轻拍她的后背。

待李幼白收拾好东西,启程已然是晌午之后。

这一程却也平安无事,只莲池有点反常,时不时骑马来到车帘外,殷勤得过了头。李幼白能看出,饶是卢辰钊再好修养也受不了,故而在莲池又一次过来时,倏地一把掀开车帘。

莲池弯腰探出来的脑袋正好对上他的眼,圆溜溜透着股莫名的欢喜。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世子爷,咱们走了一日,是不是该歇歇脚了。”他琢磨了好几回,寻思世子爷真是不解风情,他是郎君,日夜兼程都没问题。但车上有个小姑娘,且双手还伤着,哪能受得了舟车劳顿,世子爷不知怜香惜玉,他做奴才的便少不得要多操心。

谁叫他自小跟着世子呢,虽是主子,但对自己着实够好,每回月银都给的丰厚,他总要对的起这份高看吧。

莲池笑眯眯地看着车内,两人对坐,却是离得远远,伸开腿也够不到对方。遂又皱了皱眉,世子爷当真不行。

卢辰钊看向李幼白,她窝在一隅,因手的缘故连书都看不成,只合着眼在那假寐,确实该下去活动活动,便让莲池找就近的驿馆停车。一行人去往后院添了草料,他则手持公府官凭于驿卒处登记,驿卒看完,态度甚是客气,转手又叫来驿丞,驿丞亦是恭敬有礼,发了上好的歇脚房间,又嘱咐厨房做了些可口饭菜。

李幼白回屋小憩,半青从外面端了盆热水进来,合上门便道:“姑娘,厨房有阉人。”

她说话声音很小,蹑手蹑脚走到床前,李幼白睁开眼,茫然地看过去:“阉人?会不会看错了?”

半青摇头,俯身说:“我接水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他身上,他叫了声,嗓音又尖又细,我抬头,他的手忽然放在嘴巴上面胡须上,眼睛直直盯着我看。我没敢声张,端了水赶紧回来。”

李幼白坐起来,见半青有点被吓着了,便用手肘拍拍她的手,道:“你仔细想一下,进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除他意外可还有别的阉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