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来,抬眸扫去,两人对上视线。

屋内的灯烛摇曳,此时已经入冬,空气里很是湿冷,墙根处的炭盆火苗已经熄灭,李幼白披着件外裳,静静坐在案前。

闵裕文未曾想过成婚后的模样,一来是觉得遥远,二来是没寻到可以相伴之人。但此时看着她坐在灯下,面孔柔柔弱弱,眼睛漆黑充满韧劲儿,桌上的书像是一直摆在原处的。

他生出一种错觉,就像妻子等待归来的夫郎,心中立时荡漾了暖意。

“还疼吗?”

他指她的肩伤,走到近前拖来圆凳坐下,面对面看着彼此,烛光给两人渡上一层薄薄的朦胧。

李幼白道:“没那么疼了。”

“那日你救我,我还没有谢你。”

李幼白哦了声,复又解释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你不能有事,便冲了过去。其实换做旁人都会为你挡箭的,你站在殿中,不是闵大人,更像是点拨百姓的佛。”

“但我只是个人。”闵裕文笑起来,眼神愈发暗淡。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李幼白端茶,闵裕文想帮她,她下意识想躲,他不让,茶水便洒在桌上。闵裕文起身收拾,李幼白惦记写的纸,刚想去拿,闵裕文比她更快一步,看到了纸上写的东西。

粗粗扫了眼,眉心紧皱:“这是什么?”

“我乱写的。”

“幼白,有必要吗?”手中的纸攥出褶皱,他难以置信地问她。

李幼白别开视线,态度却很坚决:“我力量微薄,能想到的法子也终究有限,但你知道我是个倔脾气,想做的事便一定要做成。闵大人,我不想牵连你,但你也不要阻止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成也好,败也好,我不会有遗憾。”

“你是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长公主现在是穷途末路,一旦拿捏着把柄岂会轻易动杀机,何况我..她不会杀我。”

“为何不会杀你?”闵裕文眼神冷淡,“因为你是崔贵妃和言状元的女儿?”

李幼白一愣,圆圆的眼睛满是惊讶,随着时间的流失转而变得平复下来,她没有立时回话,坐在圈椅上垂下眼睫,似乎不想将心事透露给闵裕文。

“这计划不成,非但不会引她过来,还会让你陷入危险,她的爪牙太多,分布在淮西各地,想要动你轻而易举。”

“我没有更好的法子。”

“你便那般担心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闵裕文压抑着内心的激荡,面如寻常地盯着她的脸,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我说过,长公主不会杀我。”

“但你一旦被抓到,她会用你想象不到的刑罚折磨你,不仅仅是拿你要挟贵妃,她会让你生不如死。”

李幼白自然也想过这些,但她觉得没甚好怕的:“人固有一死,横竖我能引其现身,便于你们设法捉拿。至于我是否会成为累赘,你不用担心,我会在那之前想方设法自尽,我不会成为被要挟的把柄。”

“李幼白!”闵裕文动了怒,即便想要控制情绪,但听她平静说出这番话后,还是爆发了。

灯烛猛地摇曳,照在他泛红的眼眶,许久,他重重吐了口浊气。

“这场胜仗会来,但不需要拿你来祭祀。”他转身往外走,打开门终是没忍住,又踱步回来,目光凛然地对上她。

“你也不要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只为救他的决心。”

闵裕文看似儒雅,实则也是个主意坚定的人,自打知道李幼白的心思后,便将其周围多布了一倍守卫,另添了两个婢女,说是看护,更像是软禁。

这日李幼白想去书房,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两个护卫,走到哪,他们便跟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