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两人才出去。出门前,隋唐帮姚星澜把围巾围上。姚星澜僵立原地,一动不动。快出门时,隋唐牵住他的一只手,塞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男人在前头推门,姚星澜听到刚才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两个女孩子兴奋地说:“看吧!我就说是一对!”
“还真是一对啊,幸亏没去搭讪,不然好尴尬……”
姚星澜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那户外的空气里都裹着冰碴子似的,钻进他的身体里,把五脏六腑都刮得生疼。
晚餐就近解决,隋唐带他去了胡同里的一家越南餐厅,说吃点热乎的。点了两碗越南Pho、咖喱虾配法棍和鲜米皮春卷。姚星澜的食量不大,但这是起床后的第一顿,还是把一整碗越南粉吃完了。
“口感还行吗?”隋唐体贴地问。
“嗯。”姚星澜点点头,“挺好吃的。”
隋唐喝完最后一口汤,拿了块法棍蘸了咖喱,放到姚星澜面前的盘子里。
“再吃点,尝尝这个。”他低沉的嗓音略带一丝调侃,“你那么瘦,吃得还少,每次在床上我都怕把你的腰弄折了。”
姚星澜瞪了他一眼,低声念叨:“你别在外面胡说。”
隋唐看着他笑,那笑容性感浪荡,他不由偏开视线,生怕自己又红了脸。
“这回来感觉没以前好吃了。”隋唐不再逗他,自顾自说,“我还挺喜欢吃东南亚菜的,以前在德国都靠这些解馋。改天等你不忙了,去越南玩一趟,河内本地的粉更好吃。”
姚星澜伸向法棍的手在半空中一滞,停顿了这么半秒,拿起蘸好咖喱的法棍送入自己的嘴中,没有接话。香浓的咖喱入口,他却食之无味,机械地咀嚼着颇为费牙的法棍。
隋唐总是这样,给他留下那么多暧昧的遐思和幻想的余地,让他在地狱里越堕越深。而始作俑者本人却毫不在意,似乎随时都可以轻飘飘的抽身,把他独自留在业火里反复煎熬。他沉默地坐着,一直这么垂着眼,只要不和隋唐的那双眼睛对视,他好像还能保留那么一点点清醒,不让自己的感情暴露得那么难堪。
他们做着和情人一样的事情,约会、牵手、接吻、上床并在事后睡在一起,可他从未踏入过隋唐的心,隋唐也从不屑于踏入他的心,瞧都不瞧一眼。只要和隋唐在一起,他无时无刻都沉浸在假想的那一点点甜蜜和清醒意识到这种假象的无边痛苦里,一颗心被撕扯分裂,灌满了隋唐给他的毒药。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吗?哪怕一瞬间都没有吗?
可他不敢。
他心里早有答案,不想自取其辱。
晚饭后,他们沿着胡同的小路散步消食,从热闹的胡同拐到僻静无人的胡同里。目及之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除了胡同人家里微亮的灯光,到处都是白色的沉寂。光秃秃的树枝凌乱地在头顶上方形成网罗,寒风从中穿透而过,像哼着低沉的悲歌。路上都是脚印和车辙的痕迹,在深夜里哑默无声。
隋唐牵着姚星澜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他走在前面,姚星澜慢了他半个身位。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谁也没说话,缄默铺了一路。
他们从路灯的光亮下走到没有路灯的黑暗处,又从黑暗处再走到光亮下,像在经历着白天和黑夜的轮转一样。
一点点冲动的欲念在这样反复的光影变幻中陡然从姚星澜的心里头升起。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轻轻喊了一声:“隋唐……”
声音温柔却无端显得有些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