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完了,潇湘馆已在眼前,她到了里头,却只两三个小丫头还在,雪雁并春纤等几个早已到园子里逛去了。这剩下的小丫头,也都心不在焉的。
紫鹃知道,这必是为了园子里的热闹勾的,便道:“什么大事儿,倒引得你们这样儿。罢了,我既回来了,也用不着你们守着屋子了,都去园中顽一顽罢。”小丫头听了,都十分欢喜,嘴里含含糊糊的,身子却似喜鹊一般扑了出去。
见着这光景,紫鹃摇了摇头,只做一笑,先将屋子里外看了一回,才坐下来倒了茶来吃。待后头用了午饭,她打发人问了黛玉一回,听说她在贾母那里裁剪东西,午睡也在那边了。至如瑞哥,又有松枝照料,不过问两句也就罢了。
横竖无事,她便索性取来账本理了理,又翻了几页书,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琥珀带着个捧匣子的小丫鬟过来:“紫鹃,娘娘赏了你们姑娘并哥儿端午的节礼呢。”
听得这话,紫鹃心里微动,忙起身谢过,才双手接了过来,放在桌案上,又亲自倒茶与琥珀:“打发小丫鬟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来了?”
琥珀摆了摆手,让小丫鬟下去,又瞧了瞧左右,悄悄道:“我正要与你说呢。这端午的节礼,宝二爷并宝姑娘两个是一样的呢。有宫扇、香串并凤尾罗、芙蓉簟。你们姑娘倒和二姑娘她们一样,都单单只有扇子并香串的。你说说,可有趣不有趣。”
“这有什么打紧的。”紫鹃虽然素日知道琥珀爱凑趣,这时却不能听凭她浑说,便正了正神色,因道:“许是娘娘也跟老太太一般的心思,原将我们姑娘做自家人看的。倒是宝姑娘又是不同,原也要更尊重些儿的。”
见她这么说,琥珀也觉没趣儿,笑着点一点她的额头,又寻思道:“你说得倒也是,宝二爷并你们姑娘,打小儿一道儿长大,原比兄妹也不差什么了。”这两句话将事儿压下不提,她说些旁话,便也回去了。
倒是紫鹃心里体味着这一桩事,着实有些难安。
元春端午节礼一件,原就是有许多说法的。她身在宫中,一应家里的事,自然多是王夫人言语的。现今赏赐节礼,怎么看,都有王夫人的心思在。
说来,旧日她禀告林如海,说宝黛之情,他为人父母的,必是有些施为的。多半在后面与贾母、贾政书信里,提了这一件婚事。可现今全无半点消息,也着实可虑。
毕竟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八个字才是正经的道理。宝黛的木石前盟,虽然依照各方面的暗示来说,必是能成就的,宝钗哪怕没有续弦之名,也有续弦之实。但是身在局中,她怎么都要为黛玉多多筹划才好。
正自想着,外头忽而一阵脚步响动,她抬眼看去,却是瑞哥回来了。
“哥儿回来了。今日怎么样?”紫鹃忙起身相迎,见松枝也从屋中出来,悄没声儿地打点瑞哥,不免暗暗一叹:这松枝儿虽说忠心,却着实安静寡言。这么个日子,也不见她出去散一散。从这一点算来,主仆两人倒是十分肖似。
瑞哥脆生生唤了一句紫鹃姐姐,又问黛玉:“姐姐哪儿去了?”紫鹃说了缘故,又问今日功课如何,见他说得整齐干脆,心里更是欢喜,笑着道:“今日做了新鲜花糕儿,又有莲子羹,都是你素日爱的。”
那瑞哥虽然年少老成,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后十分欢喜,忙回屋收拾盥洗了一回,就匆匆出来吃点心。这一来,他不免瞧见那边搁着的匣子,那眼睛多瞧了两眼:“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