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百花盛,春风无意到江南。

护卫们煮了一些热汤,盛好了送到景泓的手中,景泓木木地接过,向那位护卫点头示意了一下。

那热汤其实也不过是白水加了点盐,把在树林里采集到了无毒的蘑菇和野菜煮了一锅,半点油也不见。而盛汤的碗是从王府带出来的,是官窑里烧出的白玉瓷碗,碗边上涂了一圈金漆,精致而小巧。若是景泓把碗稍微抬高一些看看碗底,除了官窑的印,还能看到一个隶书印章字样的“靖”,这是专供于靖王府的瓷器。

大家前两日还算是有说有笑,今日出了这一事,皆是心中苦闷,不再言语半分。

景泓食难下咽,喝了两口汤吃了两口馒头便不再吃了,不是因为这汤不精致,而是他眼里心里满是那些一只只向他伸来的求救的手,它们破烂不堪,鲜血淋淋。而他,无能为力。

“先别想太多了,如今这般局面,谁也不想看到。”程文遇是个能体察他人情绪之人,他知道景泓心中不好受,于是出言安慰道:“你我的职责便是好好做好分内之事,我们想办法将大河治理好,而你们则是想办法安排好流民,办好赈灾之事,方是不负百姓,不负自己。”

景泓沉重地点点头。

靖王一直在马车里未曾下来,但车外的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不远处也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参见王爷!”在后头阻止流民暴乱的护卫们回来了,但他们身上都挂了伤,衣服多处被撕扯,露出的皮肤上有牙印和指痕,头发也全乱了,但身影依旧坚挺着跪在靖王的马车旁,声音洪亮地跪拜。景泓看到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一个是伏在马上被驮回来的,他早已失去意识,无法下马。

靖王这才从马车里下来。

按说马车里应该相当暖和,但靖王一身寒气,虽不算特别逼人,只消一眼也便让人心生胆怯。天色早已昏暗,火光被风吹得摇晃不定,靖王一出现所有的护卫都更加警惕了起来,树下休息的也站了起来,随时待命。

回来的侍卫们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他们身上带着不少的血迹,不知是他们的还是流民的。

“回报吧。”靖王走在领头的护卫面前,冷冷地开口。

“是!”那领头回道:“后方流民已被制止,但由于流民人数太多,我等不得不使用武力与之对抗,过程中伤到了不少流民,也让兄弟们受了不少伤。此番种种,皆乃属下的失职,肯请王爷责罚!”

靖王站着不动,从他身上投下的沉默的黑影笼罩在那名护卫的身上,在如此压人的气魄下,他没有抖更没有怕,相反如果靖王愿意责罚他,便说明他还有得救。

靖王的眼睛在这些跪在眼前的护卫身上巡视了一遍,开了口,但语气却没那么冰冷了:“你能知错便好,此番在外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等回了京城再自行去领罚吧。”

“他……”景泓本想问靖王他何错之有,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韩春江拉住手臂制止了。

韩春江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景泓心中疑惑,却也就此停了下来。

靖王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三人一眼,径直回了车上。

靖王一消失其他人仿佛被解除了咒语,又活动了起来。受伤的那群护卫也到一旁包扎伤口去了。

三人见没什么人理他们,于是也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你傻呀,刚刚差点就闯大祸了。”进了车,程文遇便对景泓道。

“为何?”景泓还是不大明白。

“你想想,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程文遇问他。

景泓道:“赈灾,救灾。”

“那这一路上都是流民,你见到了靖王又在赈灾救灾吗?”程文遇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