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像是九幽台的刑罚,反而像是虚山水寨的手段。

溪亭陟看着李杳,在瑜恒山时他便已经李杳倔强又要强的性子,她不愿意说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听见李杳道:

“这与你没有干系,无需多问。”

溪亭陟看着她,李杳体内气血上涌,脉象并不稳定。照理来说,李杳的筋脉堵塞,脉搏应当虚弱而不如常人有劲,可是他现在拔出来的脉象,却是比常人更加浮躁而有力。

这样的脉象与昨天晚上他把出来的全然不同。

她的脉象在变。

溪亭陟收回手,看着李杳道:

“你中蛊了。”

既能让脉象如此紊乱又时时变化的手段,应当是虚山水寨的蛊术无疑。

李杳来自擅蛊的虚山水寨,又是世间唯一的化神期捉妖师,谁能对她下蛊?

李杳抬起眼看向他,溪亭陟比她想的更不好糊弄,也更不好欺骗。

李杳瞥了一眼榻上鼓起的一小团,那是正在睡觉的小银宝。

片刻后,李杳收回视线,转而抬眼看向溪亭陟。

“跟我来。”

溪亭陟跟着李杳走到外间。

李杳转身面对着溪亭陟,一只手掐诀,指尖汇聚的一点灵力全用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臂上。

随着灵力入侵那只胳膊,胳膊下方的手腕处多出了几条白色的丝线。

丝线隐藏在皮肉之下,像是血液里闪烁着银光。

溪亭陟看着那交错纵横的银丝,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

只是手腕处便有这么多,李杳的身体岂非更多?

她的筋脉便是这蛊虫堵住的?

“这蛊虫可有法子取出来?”

最后一丝灵力用尽,李杳的脸色更白,她一手撑着榻上的小桌勉强扶住身子。

片刻后,她放开手,缓缓直起身,看着溪亭陟道:

“蛊在人在,蛊脱离肉身,这人也会死去。”

李杳清浅的眸子看着溪亭陟。

“我知道,就算我今日不告诉你,他日你也会从朱衍口中知道这件事。”

与其让朱衍那个混蛋添油加醋告诉溪亭陟,倒不如她自己来说。

“此蛊名唤银丝蛊,是虚山上一任寨主历时八百年游历天下所得。”

“至今为止,并无解法。”

不仅没有解法,天底下还只有两条。

现在两条都在她身体里了。

“何人给你下的蛊?”

溪亭陟皱着眉问。

依李杳如今的修为,何人又能给她下蛊?

李杳抿着唇,转眼看向窗外。

八方城在九幽台山脚下,半空中飘落的雪花轻盈而微小,不似虞山之巅的雪花那样一团一团有一团,像是打结了而互相纠缠在一起的鹅绒。

“整个人族。”

李杳慢慢悠悠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道:

“我是自愿被种下蛊的。”

以前是自愿的。

但是现在却总觉得这蛊有些累赘。

后面的话李杳没有跟溪亭陟说,她只道:

“此蛊并不是用来惩罚和控制我的,相反,有银丝蛊在,我才能修炼无情道这么多年。”

若非此蛊在小时候便吞噬她的情感,她又怎么会踏入无情道。

溪亭陟看着她,慢慢地懂了李杳的意思。

他原以为李杳告诉他这是事是敞开心扉,不曾想李杳是在劝他少管闲事。

她自己的事,她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他担心,也用不着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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