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故里。”琴师温声道:“曾经有一个少年,听我弹过三遍,便能完整无误地弹下来,极有天赋。可惜,他不愿做琴师。”

琴师的声音有一丝惋惜。他永远不会忘记,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一个少年悄悄走到自己面前,手慢慢探向装着铜板的陶碗。

碗里有六枚铜板,少年却只拿了两枚铜板。两枚铜板,够买两个馒头了,勉强饱腹一顿。

少年拿了铜板,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偷偷立于树下,继续听琴。

直到琴师弹完三遍,轻声问:“学会了么?”

少年惊诧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来,你过来弹一遍。”

琴师让开了位置,听到少年端坐于琴前。琴声幽幽响起,琴师静静地听着,嘴角隐隐浮起了一丝微笑。

待少年弹毕,琴师问:“愿意跟我学琴么?”

对面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一个低沉的少年声音响起:“不能。”

琴师点了点头,没有强人所难,只是轻声说了句:“把剩下的铜板也拿走吧。”

少年却没有拿,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握着那两枚铜板疾步离去。

后来,那两枚铜板,在数日后,又被少年放回碗里。而那个少年,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拉回思绪,琴师听到对面的女子问:“你说的那个少年,是什么时候的事?”

女子的声音在风里有点飘忽,琴师微微抬头,想了想,怅然叹道:“许多年了,得十来年了吧。”

萧琬听到这句话怔了怔,晚风拂起她鬓边的青丝 ,落日余晖照在她的脸颊上,似乎蒙上了一层破碎悲伤的光。

十二年前,她也在云州。那年,云州城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改变了那个少年,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那个少年,是傅忱。

萧琬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去的,她的脚步非常虚浮,心情却十分沉重。那种久违的愧疚不安,又缓慢而细密地侵蚀着她的心。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父亲,傅忱便不会落草为寇。如果傅忱四年前没有劫走自己,两人便没有这番痛苦的纠缠。如果傅忱没有再次把自己捉回无涯山,那么他也许不会死去,死去的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