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床上的人,不再那样意气风发地唤他少虞。
顾川半跪于床前,望着惠帝那张枯槁如死灰般的面庞,心口蓦地一痛。
母亲离去时,他正值少年,虽难过悲伤,却还不能完全体会生离死别的沉重,那份悲痛也渐渐被时光淡化。
可是,如今的他,见惯了生死,为何面对惠帝的死,心却还是会痛?
惠帝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却也给了他几分足以仰望的父爱。
他一步步提携顾川,信任顾川,让顾川得以成长历练,独当一面。他给予了昭宁侯没有给过的赞赏认可,还有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慈爱。
可是,这样一个人又要离他而去了。就像给予他生命和所有的母亲一样,永远离开了他。
惠帝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那双本黯淡无光的眼睛,似乎燃起了一丝光采。
“少虞……”他轻声唤道,脸上浮起一丝极淡薄的笑。
“你陪在……朕身边就好。”
顾川垂下眉眼,低低地应了声:“臣,会一直守在这里。 ”
“让他们……都回去。”
“是。”
待两位皇子离去,惠帝的神情愈加平静,目光轻轻飘向明黄色的帐顶,缓缓道:“少虞,朕的母妃也走的早……和你……和湛儿一样。”
“没了母亲的孩子,总是成长的很快……”
惠帝的目光像是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语:“朕当年登基……也是踏着许多人的鲜血走上来的。父皇,从未替朕谋划过。朕又没有了母亲……一切便都要靠自己。”
“朕不想做那样的父亲。可是,朕也不算完美……朕的儿子们……也都一步步走上……与他们父辈相同的路。”
惠帝轻声长叹:“朕尽力了,只能如此了……待眼睛一闭,随他们吧。”
惠帝疲倦地合上了眼,面容是毫无生气的荒芜与死寂。
顾川默默地陪伴在侧,凝望着昏黄的宫灯,不由自主想起了萧琬。他已经让侍卫回去加强戒备,一定好好保护萧琬。
萧琬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披上外衣起身推开了门。
侍卫垂首走上前,温声道:“萧姑娘早点安歇,将军留在了宫中,请你放心。”
萧琬轻轻嗯了声,又重新关上了门,上榻歇下。只是刚躺到床上,又听到隐约的人语声。
宅子大门口,齐湛负手而立,身披月色,一张脸冷若冰霜。
“让本王进去。本王要见她。”
侍卫挡在门前,躬身行礼:“殿下请回,此时莫要意气用事。”
齐湛的声音冷冽似刀:“本王提醒你,你在以下犯上。”
“属下奉命守在此处,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如果本王非要进去呢。”
侍卫低声道:“那属下只能以下犯上了。”
齐湛冷笑一声:“顾川是要谋反么?”
侍卫跪伏在地,“殿下慎言!”
此时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侍卫走出,对齐湛温声道:“殿下请进。”
齐湛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门槛。
他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跟着侍卫穿过庭院,停在一扇门前。
侍卫守在了檐下,齐湛缓了缓心神,推开了那扇门。
齐湛曾在梦里无数次梦见与萧琬重逢的画面,唯独没有想到是眼前这般场景。
萧琬坐在灯前,一袭绿罗衣,乌发垂肩。那张清丽的脸一如从前,却隐隐透着苍白憔悴,仿佛脆弱极薄的瓷器,一碰即碎。
萧琬在他记忆里一直是明亮鲜活的女子,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总觉得这不是萧琬,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