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王感到前所未有的忧伤恐惧。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安南王妃的一角衣袍,一缕青丝,可是却觉得安南王妃离他那么远,而他也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那只手,只能重重地垂下。

可安南王的眼睛,却大大地睁着,仿佛死不瞑目。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安南王妃笔直地立于厅中,温柔地吟出一句诗。她望向外面的斜阳,已是满脸泪水。

余晖洒满了庭院,庭院里花树烂漫,春意盎然。这一刻是那么岁月静好,而这样美的春日,她却再也见不到了。

安南王妃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顾川。

“顾将军,替我转告宁儿,是母亲对不住她。”

她神情虽平静淡定,语气却隐隐悲咽:“母亲唯愿她好好活着,不必嫁人,不必生儿育女,自己开心便好。”

安南王妃身子晃动了下,嘴角突然涌出了鲜血。原来她也服了毒。

顾川慌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安南王妃看着顾川,凄然一笑:“听说宁儿倾慕你。她眼光不错……”

安南王妃转头望向外面的斜阳,轻声道:“我不要与他合葬……请把我……葬到南州城外胭脂湖畔,宁儿喜欢那里……”

她仿佛看到了年幼的长乐郡主,欢笑着朝她跑来。

安南王妃自成亲后便随安南王远离故土,在这边塞之地生活了十余载。十余年疏忽而过,自己父母早已离世,女儿万里迢迢之外,到头来,她也只能孤零零地埋骨他乡。

安南王妃轻轻叹息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是微笑着离开的,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顾川打开那封信,里面写的是安南王私生子落脚之处。

顾川神色动容,将信小心地收好。

终于结束了。

待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去寻自己心爱的姑娘了。

经历了安南王之事,他寻找萧琬的心更迫切强烈了。

世事无常,他只想与心爱之人相守,不想再蹉跎时光。

待回京时,已经是三月底了。

与当初离京时的浩浩荡荡高昂士气不同,归来的将士即使打了胜仗,心情也是沉重疲惫的。

有太多将士埋骨他乡,幸运归来的人,也是伤痕累累。

但长街上依旧挤满了人,众人皆悄声议论着,皇帝的亲兄弟谋反,属实可叹。

除了叹息,便是围观顾川。顾川立了军功,昭宁侯府又跟着增光添彩了。

心思活络的人,又想着攀这门亲事了。

惠帝带着病容参加了庆功宴,数月未见,他似乎苍老了不少。

庆功宴上对有功的将士论功行赏,加官进爵、金银赏赐自然必不可少。顾川身为主将,惠帝另赏赐了一座府邸,官复原职。

庆功宴后,顾川去了一趟安南王府。

安南王府如今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连门口守卫的羽林军似乎都打不起精神。

也是,安南王夫妇皆已离世,一个无人问津的郡主,似乎都没必要派人守着了。

顾川踏进庭院的时候,长乐郡主正立于院子里的海棠树下。

海棠花正开得绚丽,树下的人儿却透着一股死气,毫无生机。

长乐郡主回头,对顾川扯出个浅浅的笑。那笑容一瞬即逝,像极了那随风飘落的海棠。

顾川捧着那坛酒走到长乐郡主面前,长乐郡主看到酒坛时,嘴角难以控制地轻颤了下。她垂下眼眸,道:“顾将军与我共饮一杯吧。”

顾川应了声,随长乐郡主在凉亭里坐下。

春风徐徐吹来,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下。

长乐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