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转着手心里的纸团，几度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啊，是这样，我有个朋友的妹妹，正好是红斑狼疮，年纪挺小的，我想……”

陆焕然挑眉：“找我导？”

“嗯，行吗？”

“这个……你着急吗？”

“不着急，看你老师的时间。”毕竟是业界大牛，专家号都得找黄牛代挂，赵耀只要能顺利看上，自己就已经是帮了大忙。

“那行，我年后回去帮你问问。”

“多谢哈。”

陆焕然斜她一眼，神色复杂道：“你这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钟数坦然道。

“你喜欢他？”陆焕然语气里满是狐疑。

“放屁，没这可能。”钟数断然否决。

“怎么没可能啊？”陆焕然以过来人的身份提出论点：“你喜欢一个人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

钟数刚要怼回去，话到嘴边又憋住了，取而代之一声噗笑：“我什么样？”

“就你现在这样。”陆焕然嫌弃道：“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钟数不屑地一扭头：“那都是以前了，咱俩都多久没见了，一个人浑身上下的细胞七年都更新完全了，现在坐这儿的我是全新的我，你明白吗？”

医学生陆焕然被踩到敏感地带，抓住细节反驳道：“细胞更新这个说法特别不严谨……”

“哎呀！”钟数往车窗的方向躲了躲，双手捂住耳朵手动静音。

陆焕然鄙视这个不珍惜学习机会的怠学分子，朽木！不可雕也！

钟数余光瞥见他嘴巴没动了，这才放下双手，陆焕然注意到，立马又从刚才中断的心肌细胞开始讲。

钟数崩溃地低声怒喊：“啊！受不了你！怎么有人和初中时候一样讨人厌啊”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钟数这个年，是从和陆焕然的偶遇开始的，列车一路向北，将她裹挟着，带回万叶凋落、萧瑟空旷的北方。

这也太有缘了，遇见朋友就算了，还是初恋??

chapter14 新年 新年

出站时爸妈来接，钟数老远便看见了出站口外翘首以盼的两个熟悉身形。也是奇怪，这两年没再上学，视力反而变差了，模模糊糊辨认出父母的一点老态，心头罕见地掠过一丝愧疚，眼前也跟着朦胧，怎的留他们做了空巢老人？

可转念一想，二十年前自己不也是被撇下，为家庭牺牲成留守儿童吗？兰因絮果，谁也怨不着谁。

钟数的心很快又冷硬起来，与家人相处，她总是觉得自己像团化学性质不够稳定的活泼气体，时而柔软、时而暴戾、时而想要包容地承担一切，又时而想要撒开手来他个恩断义绝。如果说一个人的性格有千百种切面，那她在父母面前所展现出的，恰恰是她最不自知的一面。

随着人流缓缓挤出闸机，钟爸上来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钟妈卸下她背后的背包，打破了三人之间短暂的、令人不安的沉默：“包重不重？”

“还好。”钟数笑笑，“妈，我自己背吧！”

开了个头就自然多了，钟数一边笑着一边想起了妹妹，如果是她在的话，大概会冲过闸机，飞扑上去给爸妈一个拥抱吧，不像自己，一旦没什么要讲的事，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喊爸妈一声。

“那是谁啊？”钟妈忽略了钟数的意见，径直把背包从她肩后摘下，挎到了自己臂弯里，按捺不住地用眼神示意跟她一块儿出站的陆焕然。

“哦。”钟数瞥了一眼边上打车的陆焕然，大城市的风水果然养人，他往络绎不绝的人流里一戳，居然显得有几分鹤立鸡群。

“以前的初中同学，正好碰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