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不知道自己被人鄙视了，深吸一口香烟，对着树干吐气，沙哑道：“谢谢啊。”

我该谢谢你才对钟数心想，可不知为何，这样标准客套的回应她平常运用自如，但在任青轩面前就是讲不出来，仿佛同任青轩讲这些话自己也要跟着掉价似的。

她沉默了半晌，最后朝旁边伸出手，低声到：“还有吗？给我一根。”

“你会抽烟？”任青轩从兜里掏出烟盒，倒出来时又犹豫了一瞬：“我这个烟不怎么好……”

“别废话了。”钟数直接从他手中夺走一根，自己叼在嘴边点燃了。

火星在她嘴唇前方几厘米处亮起，一点一点蚕食烟卷，靠近嘴唇，这感觉挺奇妙的，事实上她都快忘了抽烟的滋味，或者说她根本没学会过。

她上一次尝试抽烟还是大学毕业之前，她那时的男朋友考上了部委公务员，而她在北京没有心仪的 offer，对方开不了口，钟数便抢先做了那个割袍断义的狠心人，分手时她一滴眼泪都没流，却在好几个深夜里睡不着，披着睡衣爬起来躲去阳台抽烟。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钟数这一飞，就是上千公里，落进这座混杂着尘土与汗水的喧嚣之城。

“你不会抽吧？”任青轩睨着她。

是的，抽烟也是需要人教的，从来没有人教过钟数，她的几次摸索都以呛个半死告终，今天没有在任青轩面前咳到眼泪狂流已经是发挥超常了。

“你想教我？”她把烟从嘴边拿开，斜眼看着对方问。

“又不是什么好事，不会更好。”任青轩转开眼，继续熟练地吞云吐雾。

这一点钟数倒是很认同，她把剩下大半截烟摁熄在了垃圾桶的烟头处理口，转身冲任青轩抬了抬下巴：“诶，003，你在馨悦也抽烟吗？”

“不抽。”任青轩右手夹住烟管拿开，弹了弹烟灰，回身看着钟数，预感钟数接下来要开启什么超出界限的危险话题，而他提前绷紧了神经，做足准备。

“哈！”钟数盯着他笑了一声：“你真的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太一样，简直是两个人。”

“你在你领导面前也和现在不一样。”显然，任青轩指的是那天在馨悦包间里钟数在 Daniel 和 James 面前装傻卖乖的样子。

钟数并不觉得尴尬，相反，她挺高兴有人能看穿她的精明和虚伪，一耸肩到：“他是我老板嘛！”

任青轩同样逻辑：“来馨悦的都是我客人。”

钟数嗤笑一声，略带嘲讽地问：“James 这个客人给你多少钱？是因为还没结尾款所以你今天舍命救他吗？”

话一出口，钟数便意识到欠考虑，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非要在任青轩面前表现得这样刻薄，人家又没招她又没惹她，明明她自己对挂牌标价的牛郎都没这么强的敌意，偶尔还偷偷给小电影写评论夸赞主演。

可话音落地，覆水难收了。

空气安静了片刻，任青轩夹着剩下的一点烟头偏过脸盯着她，眼神无悲无喜，看得钟数渐渐心虚起来。

“你知道你们今天这顿饭每个人餐标多少吗？”

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钟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