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思思回来了。”奶奶没起身,坐在摇椅上轻轻晃,“你弟弟比较喜欢你那间房,有电脑有书桌,不费事儿了。”

姜泳思站着,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动静。

奶奶又说:“你上去收拾一下,你弟弟懒得哦,行李一扔就跑出去玩了。”

姜泳思掀开纱质门帘,带起一阵微风。她紧绷着怒意,干脆利落走到两个行李箱前,一手一个拎起来,簌簌两下砸到院子里。

结果是,他们一家三口吵不过满头白发的奶奶。

这位老太太年纪大了,唇舌功夫愈发深厚,脆弱的身体反而成了她的武器。

老太太往地上一坐便开始哭泣,她用力拍打地面,恨不得让骨头与水泥地一起粉碎。她哭得面红耳赤,哭得声音嘹亮,但她说她快要死了。

与她相比,“恶霸不孝女”姜泳思的哭法属于婉约派。姜泳思不想哭,眼泪不管不顾跑出来,眼泪是示弱,让她看起来输得很狼狈。

父亲宽慰她,“你出去转转,我和奶奶谈。”

姜泳思满怀愧疚离开战场,她知道父母也没什么好办法。

按奶奶的说法,家里只有女儿,但竟然住着安逸的大房子,忍心看家族里唯一的男孩住集体宿舍,多么大逆不道,他们全家都该被戳脊梁骨。

姜泳思背过身去,朝夕阳的方向走。泪水让她失去方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模糊的,她的脚步漂浮在眼泪里,磕磕绊绊地在街头流浪。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姜泳思停住,从口袋里摸手机,看到谢琮来电。

“还没到家吗?乖乖。”谢琮问她。

姜泳思常觉得,人类的声音很巧妙。譬如奶奶骂她“赔钱货”时,声音是匕首。但谢琮喊她“乖乖”,声音像一汪温泉。

“到了。”她努力忍住啜泣,让自己听上去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