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坤玉,你刚成年不久,他就和你这样,你还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邵宴不自觉又拿出父亲的姿态,摆着架子夹带私货地训导她。

“不然呢?”她慢吞吞喝粥:“Daddy 放心,我不会做作践自己的事,早前为您忍忍也罢了,现在有慈叔叔,守身如玉的,不是很好?”

她一说这种干不干净、脏不脏的话,邵宴心底就感到很难堪,还有些尴尬。从前经由她口中说出的处男啊守节啊贞操啊的论调,开始不停在脑中浮现,跟自己“金盆洗捻”这一事实摆在一起,竟然不再那么让人觉得可笑,甚至可信起来。

可信,同时难以望其项背。

男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急切之下,几乎有些疾言厉色。他压低声音,缓缓道:“好,很好。你这样,和我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当着一个人表现和另一个人的亲密,明明知道对方心里有她,还若无其事要这么做。一刀一刀喇下去,看对面那个人为她煎熬又不得不闭上嘴,心里似乎就很痛快。

邵坤玉坦然地望着他:“您是说您现在也一颗心全牵挂在我身上吗?”

她望着邵宴沉默的神态,想起什么,再度放下汤勺,托着下巴问道:“您没发现您总是试图端着父亲的姿态跟我要些别的吗?”

感情那些。专一那些。

邵宴轻声道:“我要过吗?难道不是你自作主张地拿给我,又一声不吭地收回去吗?”

初恋那些。爱情那些。

邵坤玉摇头,觉得邵宴简直无可救药。

她面前有个真父亲,还有个假父亲,以及一个蒙蒙然的、欲往情人而不敢的影子。欲真欲假的晃得太厉害,七上八下,她又实在晕船,不清楚此刻对面坐着的究竟是谁。

邵坤玉好想从这只船上跳下去。她总听别人说刻舟求剑,此刻倒无比想要做这把剑。做人总要反顾,剑就好很多了,只消停在那里,自有新的机缘。

邵宴见她不说话,又总惦记着她说的所谓“边缘”,心里也像呕吐后的胃袋反酸,火辣辣烧燎得不舒服,忍不住继续拿着好用的父亲身份,探问她和那人关系的细节,哪怕这句话听起来几乎有些无力:

“酒吧门口进出多少人,聚会要来多少人,你竟然就这么跟那个岁数的老男人接吻?就算是接吻,自己喜欢也无所谓,可至少要避嫌……”

坤玉平静地看着他,轻声问道:“这样。您之前在女校大学部门口,接念瑶学姐去湖东公寓的时候,是怎么避嫌的?”

她看着邵宴铁青的脸色,一字一句道:“爸爸教教我,以后,我也让他这么做,反正我和他不是包养关系。”

邵宴脸色从铁青逐渐转变为苍白。他的右手逐渐握紧,邵坤玉看着他用拇指摩挲虎口的地方,缓缓的,慢慢的。

但她只是看着。

几秒钟之后,邵宴似是完全绷不住,径直起身离开,从电梯那里上楼了。

邵坤玉没说话,安静坐了一会,重又低头吃起消夜来。

粥甜甜的,暖胃,可奶奶家里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漫不经心地想,甚至恍惚是在半山别墅。从前放学回来,明明两个人也能吃得很热闹。

她想又回忆起慈剑英送她回来时,男人温和耐心的目光,以及他给予的纵容又保守的亲密态度。坤玉垂下眼,轻轻点着勺尖,吃掉碗中邵宴煮的最后一点甜粥。

而后她把自己的碗筷放进洗碗机,轻手轻脚理好桌面。转过身时,坤玉看到远处楼梯旁边,奶奶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已开了半扇,里面黑漆漆一片,没有光影,没有声音。

坤玉不知道奶奶听见了什么,又或者听到什么没有。她停了停,状似无事发生,安静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爸爸: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