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她女人的身份,就注定了她这一生不会成为权力偏爱的对象,更不会成为大臣们眼中的天命之子,永远也不会。

所以她很大程度上会输,会一败涂地,这是极其无可奈何的。

可她永远也不会认输,这就是另一种悲壮的必然了。她不会坐以待毙,等着政敌杀上门来,她一定会浴血抵抗。宁愿坦然赴死,也不要苟且偷生,这是她身为一名政治领袖,最后也最朴素的追求。

她往江南发急递,密召元暮江回京,为的,也就是完成她从政生涯二十余年里最凄美也最曼妙的一支舞。

官家被刺以后,韦太后便抱病在慈明殿,不上朝更不见大臣,折子递上去,她也不看。朝务也好,宫务也罢,韦太后都不再过问。

历史从这开始发生剧变,官家真正成为了王朝的掌舵者,而韦太后却好像心甘情愿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一样。

这就给了所有人一种错觉以前抢得头破血流的权力印信,如今却不费一兵一卒就实现了顺利交接。既如此,那么应该就会天下太平了吧?就不会死人,也没有灾祸,普通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一心一意奔生活了吧?

答案当然是不能。

因为搅弄风云的人回来了,元暮江回来了。他的职责,是杀人,杀更多的人。

况遗怜从睡梦中惊醒,恍惚听见秋白在外间和谁说话。像这样深夜而归,除了元暮江还有谁,猜测再三,遗怜还是不敢确定,犹豫着问秋白:“这么晚了,是谁呀?”

不等秋白答话,元暮江很快掀帘而入,满面风霜,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别起来,我顶多跟你说两句话就要进宫。”

一身风沙,头发都打结了,一缕缕粘在前额鬓角,右手好像还受了伤,不住地往外渗血。这跟临行前仪表堂堂的廉访使真的是一个人吗?

遗怜不可置信地下床,鞋也不穿奔到元暮江身前,颤抖着手替他擦脸上的泥沙。她什么也不用问,千里奔袭必有厮杀,猜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元暮江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况遗怜这样会心疼人,又是摸脸又是小心翼翼翻看他的伤处,眼泪争先恐后落到他略显褴褛的衣袍上。哪怕一句话不说,爱也会帮他们将所有倾诉。

“一点小伤,不疼的。”

身上太脏了,不想这样碰触心爱之人,元暮江犹豫半天,还是只用稍微干净一点的左手拍了拍遗怜的发心。

她睡觉喜欢散开头发,是很美的。重逢那一刻,元暮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抱抱她。但他生生忍住了,甚至遗怜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他还把人往外推:“很臭,你不是最讨厌臭味儿吗?”

遗怜不理他,依旧固执地往他怀里靠。这样风尘仆仆往回赶,一定没有好事,今天再不抱一会儿,明天未知还抱不抱得上。所以还是,尽可能多的珍惜眼前人吧。

对两个相爱的人来说,幸福似乎来得更加容易,默默相拥就够了。身体贴合着身体,气息交换着气息,她是他的唯一,他也是她的永恒,真正意义上的天荒地老,哪怕短如朝露,爱过就不后悔。

“吃饭了吗?还来得及吃饭吗?”遗怜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闷,哭狠了的缘故。

很多天都没正经吃过饭了,但实话元暮江一点也不敢说,只道:“吃是吃过了,不过我饿得快……”

家里吃食都是现成的,只不过咱们这位廉访使可是大忙人,饿了也不一定得空在家吃。遗怜抬头看了一眼更漏,快四更天了,瞧元暮江这阵仗,韦太后必是急召,等到五更开宫门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饭是落不着吃了,吃点茶果子垫垫吧?”遗怜叹气道,“左不过你爱吃那几样,时常都是备着的。”

说着,她就挣脱怀抱,要去拿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