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望了望,发现裴湘住的这间屋子也没好到哪去,除去正中小小一张罗汉床,连个描眉画鬓的铜镜都没有。
他不免怜惜地看向裴湘:“为什么一定要走呢?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难道比跟我强?”
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也没那么多避讳,裴湘把冯琦按到床上坐好,又叫傻妞打水来,她还跟以前一样慢条斯理地服侍冯琦换药。
冯琦看她这样温柔小意,只觉这一趟没有白跑。他是蹬鼻子上脸的典型,最疼那一阵过了,他又不知死活拦腰抱住裴湘,哀求道:“跟我回去,好不好?”
裴湘被他气得邪火冒,当即把擦血的热巾子扔进水盆里,冷冷道:“要我跟你回去?也行。找个好日子,八抬大轿迎我入府,我就跟你回去。”
这话纯说来气人的,像冯琦这种软骨头,他哪里敢和离或者休妻,他连享齐人之福都是偷偷摸摸的,更别提为了女人见罪权贵。裴湘对她这位救命恩人,隐隐也有蔑视之意,所以时不时就拿话刺他,一半儿是激将法,一半儿是真瞧不上。
这话一出,冯琦果然就不说话了。
裴湘见他终于肯老实一会儿,也懒得再跟他置气,又拿起巾子挤干水,轻轻替他敷在伤处。
“我这里没有好药,只能帮你止止血,剩下的,你自己回家弄吧。”她低声交代。
冯琦还是习惯她在身边,伤口再疼,脸上的憨笑也没断过。裴湘细细叮咛,他也听得很认真,点头摇头,二傻子一样。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来讨价还价:“平、平妻可以吗?”
裴湘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冯琦,你到底搞明白没有!我现在不是罪奴了!要做妾,给谁做不是做,非得找你?你是凤子龙孙啊?”
八十、憔悴也相关
冯琦失魂落魄从裴湘家里出来,在暗夜里没头没脑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没地方可去了。
谁都不欢迎他,他把身边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干净了。痴痴想了一会儿,冯琦自己都忍不住看起自己的笑话来。贪心不足蛇吞象,多可笑啊。
现在好了,家里妻子离心,外头这一个,也不认自己是夫君,这不是两头儿不落好吗?沿着长街闲荡,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梨花巷,推门进去,什么都还在,只有裴湘不见踪迹。
情好的时候尚且不觉得,总以为裴湘好拿捏,那样的出身,性子又绵软,冯琦不知朝她发过多少少爷脾气,从没想过她会走。她怎么会走呢?她在这世上,连个正经亲人都没有,一介孤女,离了他臭名昭著的冯七郎,还有谁会多看她一眼?
好巧不巧的,就是这么个人,冯琦也没留住。
都怪韦太后,她不赦免裴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家里父母跟妻子也同样令人作呕,他们怎么就那么心胸狭隘,连一个势单力孤的裴湘都容不下!不就是个平妻吗,京中那些王孙公子,哪一个不是眠花宿柳?同样的事情,怎么换他冯琦就不行?怎么偏偏,就是他不行!
梨花巷的梨树是最好的,春日里,寂寞空庭,梨花满地,更加重了冯琦心中的孤寒之感。他在梨花树下席地而坐,背靠树根,阖上双眼,流下清泪两行。
随行的小厮想是受了霍夫人的叮嘱,变着法儿地催冯琦回去:“七少爷,男儿有泪不轻弹,裴六姑娘又不是甚大家千金,何苦为了她作践自己呢?”
大家千金,小家碧玉,公侯小姐,平民丫头……冯琦一听这些词就头疼,他的婚姻,真是叫这种门第之见给害惨了。
拜高踩低,恃强凌弱,原来他跟他父母是一样的人。
只不过,事到临头才幡然悔悟,何其可悲又何其可叹呐!
小厮见冯琦只是抱头痛哭,便误以为他是旧伤复发独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