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贺桉想起自己的弟弟。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也是和姜莱差不多年纪。有他在身后兜底,他应该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会和这个年纪的所有小孩一样去疯、去野,去挥洒自己的青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肚子饿了都不敢说,瘸着腿出来找吃的被他看到,还要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生怕他讨厌一样语无伦次地解释,说她实在是好饿,不是故意随便去翻家里的东西……

沈贺桉有时候对姜莱会有下意识的补偿心理,就像是把对弟弟的遗憾都施加在她身上一样,这种想法在最开始和姜莱认识的时候尤其明显。

所以他在半夜三更亲自下厨,给姜莱做了一盘意面。

原本他想做点更丰盛的,但是冰箱里的食材基本上都是当日才买,能够用的实在有限,他原本想打电话让人送餐,姜莱又说时间太晚了,怕麻烦别人。

沈贺桉久居高位,早就没有多少同理心,就算别人半夜被吵醒又如何?他是给了钱的,而且是给了不少钱,买卖双方你情我愿,说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

但是姜莱这么说,他却也没有再坚持,只说那他给她简单下碗面吧。

他这样说完,下一秒就看到姜莱的眼睛里面闪着惊奇的光:“你还会做饭呀。”

他温和地朝她笑了笑,不觉得姜莱不加思考就说出口的疑问冒犯,反倒是觉得她眨着眼睛看他时很可爱,于是他破天荒地解释起来:“之前在美国留学过,吃不惯那里的东西,所以自己学着做,味道还可以。”

他看到姜莱的眼睛里面闪着的光,说话的声音活泼地上扬:“我也听我朋友说呢,她说每天都吃白人饭,受罪得像是在进行什么惩罚 play……”

沈贺桉沉默了两秒。倒不是因为觉得姜莱说话轻佻,事实上他并不讨厌,反倒是觉得姜莱身上有种未涉世一样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对他来说有点陌生,所以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而后温声接过姜莱的话题:“嗯,不过外国人吃得挺习惯的,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饮食习惯。”

话一说出口他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说话方式太过古板,古板到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很不好接。

沈贺桉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参透语言的艺术,明明在商场上给对方下套时能不动声色,说话一套一套的,此刻这些却全都用不了了。

因为商场上不会有人跟他聊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然而他那时候并不了解姜莱,姜莱是嘴巴闲不住的人,她也不在乎沈贺桉能不能接上话,反正这个话题结束了就很快有新的话题,而且她会越说越上头,等到沈贺桉把意面做好的时候,姜莱已经讲得口干舌燥。

“哇”姜莱舔了舔干燥的唇,看着桌上虽然简单但又色香味俱全的面,开始新的、夸张的夸赞:“看着好香!果然我们大女人就是要吃这些才有力气讨生活呀嘿嘿嘿……”

在沈贺桉煮面的这二十分钟里,他已经对姜莱的说话方式有了初步的了解。

姜莱说话有时会有点无厘头,但他猜测他的这种想法应该是因为他听不懂姜莱话里的那些玩笑和梗更具体地来说,是他和姜莱有代沟。

他本不该对他们的年龄差有什么特别的关注,因为姜莱只是他的一个资助对象。只有他们的关系上升到别的程度时,想到年龄差才有意义。

沈贺桉已经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脱轨,但他表面仍旧不动声色,只是绅士地让姜莱用餐:“尝尝看,希望合你的胃口,要是不合胃口的话我再给你订餐。”

姜莱很给面子,把一整盘几乎是一个成年男性的量的意面吃得干干净净。

沈贺桉在看她一边夸赞一边吸溜吸溜吃得飞快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让她吃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