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揉眼睛:“书还没读完。”

“明日再读。”

重零把经书放一边,将她抱去了重华殿,她年幼矮小,抱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吟颂一直由重零亲自教养,万相神殿的人都知道,重零十分看重和疼爱她,但疼爱归疼爱,该罚的时候也不少罚。

吟颂早慧,很少犯错,头一回犯错就犯了个大错。那时她还不到八百岁,已经会算天命了。她算到了,有一凡世将有瘟灾,对她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于是她动了动手指。

重零罚她在玄女峰思过八十一年。

期满后,重零去玄女峰接她:“知道错了吗?”

她身后凝了一层厚厚的冰:“知道了。”

生老病死是凡世运转的规律,众生需要的是生生不息,而非慈悲。

吟颂也并不慈悲,只是重零还没有教到这些。

他伸出手:“走吧。”

吟颂抓着他的手,走在雪地里,地上一大一小,两排脚印。

她音色尚且稚嫩:“师父,你是专程来接徒儿的吗?”

“不是,我途径此处。”

玄女峰在最北面,去哪都不用途径此地。

转眼又过数年。

“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我没有去过凡世,未经人世八苦。”女童问身边的白发男子,“师父可经过?”

他摇头。

“师父觉得哪一苦最苦?”

他答:“怨憎最苦。”

那时候岐桑怨他,认为是他把戎黎逼走了。后来他才知晓,最苦的是爱不得。

*****

秦肃说这周会离开,但没说具体是哪一天。

周一的晚上,他来人间四月了。

周沫递给他一杯蓝色的酒:“她没在,不知道今天来不来。”

他说的是宋稚,平时宋稚都来得很早,今日快九点了,还没见人影。

秦肃摇了摇杯中的酒:“我问她了?”

周沫自觉闭嘴。

这时,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坐到吧台,支着下巴的手做了很漂亮的美甲。

“帅哥,能给个微信吗?”

秦肃余光也没给一个。

这样看来,他对宋稚算是不赖的,周沫颇感欣慰。

女人还没死心,蠢蠢欲动的猎艳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这不是秦肃嘛?”又来一个男的:“方淼,你管他要微信?胆子不小啊。”

女人挑了下眉,等他的后文。

“你知道他爸是谁吗?”

周沫警告:“钱亮!”

钱亮、周沫,还有秦肃,就曾经读于骊城一中。

钱亮知道不少秦肃的家底,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故意卖了个关子:“他爸的名字说出来吓死你。”

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声,是宋稚推门进来了。

秦肃没搭理那一男一女,拿着吉他上了台,还没到九点,一向守时的他早上去了三分钟。

他今天唱了《南山》

宋稚今天没有同他搭话,跟着他回家的时候也隔得很远,她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不好。他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阴森与冰凉,整个人很颓,周身气压阴森森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讯号。

“秦肃。”

他置若罔闻,进了屋,关上门。

宋稚在他家外面待了很久才回酒店。

周二,秦肃不会去人间四月,宋稚去了他家,没有敲门,就在外面等。

他应该很不爱出门,一整天都没有出来,直到傍晚。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宋稚坐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