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从戈怔住,陷入神情恍惚的沉默中。

良久,他盯着幼春,除了她什么都看不进去。他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如磨纸:“全军暂时减速前行,抬着她走,不可有半点颠簸。在附近找个村落,除了大夫,再留二十个亲兵、秦大娘、两个婢女在这里照顾幼春,待她伤口恢复直至能动了,送到靳城去。”

这里距离靳城已经挺近了,魏从戈本来以为他能亲自护送她去靳城,让她在那里等他胜仗归来。

谁知道,在这里就要分开。还是在她昏迷不省人事的时候。

魏从戈一颗心脏四分五裂,又被搅烂成碎渣。

但大事当前,定好抵达的日期只能提前不能拖后,他不能误了时间。

第106章 | 0106 第106章 两鳏夫

就这样,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林幼春被留在附近村落养伤,魏从戈强忍不愿带兵离去。

两相离别,这一别,看她双眼紧闭的睡颜,就成了最后一眼。

她甚至没睁开眼睛看看他。

待三方联手,皇城造反起兵里应外合成功,已是当年深秋。姜氏一族扶持幼帝拓跋危登基,改年号保昌为重兴。明明国姓未变,然朝堂动荡、国家颠簸,竟犹如改朝换代。

魏从戈要去乾央殿受封景阳侯的前一夜,才迟迟收到因为宫变递不进来,被积压在外的密信。

信上说,因为性命有危被留在村庄的林幼春养好伤后,由二十名亲兵送往靳城,然而在走水路行船途中,暴雨引发山洪,浪打船翻,人被卷入水中。亲兵在江下游搜寻整整一个月,走出几十里地,然而尸骨未见。

盼着在大殿之上请旨辞官,然后前去接人,一同归隐山林的魏从戈,仿佛被抽干了精魄,心如死灰,人如走尸。

他最终还是接受了封侯拜相,利用手下兵权在靳江打捞沉船和水尸,数年,却无果。

……

重兴三年。

又是一年深秋。

十月初七,因为当今圣上于这一日登基,因此举国大庆三日。宫里设了宴席,拓跋启和魏从戈是朝廷肱骨,位列上席。

如今,魏从戈是重兵在握的景阳侯。皇叔拓跋启从广陵王改为永嘉王,实权实封,再不是从前那个偏远地带的无权空壳亲王。

然而这两人除了政事大事,无心旁左。姜太后与少年天子讲完话后,到了随意吃喝欣赏歌舞时,他们一前一后离了席。

不期然在宴会宫殿后的湖心亭碰上,二人表兄弟关系,碰上了也就一同坐了,并不见外。

只不过一人在亭左,一人在亭右,都望向被宫殿灯火辉映得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默不语。

秋风寒凉,魏从戈目无焦距地盯着远处,脑海中记忆还鲜明如初。

他念着那些幸福得令人头脑发昏的碎片,越回味,胸口处的空洞撕裂得越大。

“殿下,你想过殉情吗?”魏从戈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站起来,垂眸看向幽深的湖面,定定地看着,“跳下去,应该就解脱了。活着熬日子,比死了还要命。”

听到他说话,拓跋启转过视线,望向魏从戈的眼神淡漠无波。

因为避嫌,两人交集并不算多。他没过问过他的事,也并没有兴趣知道,只不过确曾听闻,魏从戈一直在大费周章地找心上人。

在这一点上,表兄弟二人倒挺像的。

拓跋启回他:“你倒是忠烈。”嘲讽意味,既是讽刺他,也是讽刺他自己。

虽他并未将这话挂在嘴边,但他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魏从戈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转变了话头,问拓跋启:“殿下,你还在找那名叫又春的女子吗?”

他嘴里念着这两个字,拓跋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