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之后,杨珍妮拉紧衣领,低着头向院子门口走去。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谁也没有提要去哪,只是就这样迎着风往前走着。
“离开前,她还好吗?”
杨珍妮的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耳边的风。
“她走的时候痛不痛苦,有没有受罪?” 不等张浩云回答,杨珍妮又接着问出一句,只是这一句明显带着些哽咽。
张浩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她算是解脱了。”
那天,两个人在街角的茶馆里从上午坐到下午,看着窗外慢慢泛起橘红色的夕阳,杨珍妮起身拍了拍衣袖。
临走前对张浩云说,“我要去李红的家乡一趟,我必须去。”
一回家,杨珍妮就开始收拾行李,三天两夜,用不了太多东西。一个双肩包足够了。
看到女儿收拾东西,苏宁和杨业有些紧张起来,两个人在客厅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想好由谁去开口。或者说,应该由女儿先对自己说才对。
两个人便装作倒水、上厕所的样子,来来回回间插空就往杨珍妮卧室门口晃。
杨珍妮早就瞥见了父母的小动作,收拾完毕后,她朝着客厅轻声说,“妈,我去外地两天,送一个朋友,两天后就回来。”
一句话,算是把两个人都通知了。
知道女儿不是要离开家回上海去,苏宁心底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但是不知怎么地转瞬又想到女儿居然宁可送朋友也不愿意陪在自己身边,最近也总是忙忙碌碌的……
那股安心又变成了难言的窝火,就这么拧巴起来。
看到苏宁脸色变得难看,手上也开始摔摔打打,杨业心里的火也冒出来了。不过他没想过先去开解妻子,也直直地冲女儿开了火,“朋友朋友,朋友有什么用?你都多大了……”
这一次,杨珍妮没打算沉默,她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朝床上一扔,向客厅走去。看到满脸责难的父母,杨珍妮感觉自己心底里那个横放的沙漏也随之倾泻。
自己一直在努力地维持着沙漏的平衡,一面是自己某时某刻难以割断的情感,一面是自己压抑许久的愤怒。
曾经,她无比痛恨自己的共情能力,她几乎可以共情家里每个人的情感,所以她不愿意做那一根再压上去的稻草。
可是,她这根稻草不止一次因为这份“懂事”而摇摇欲坠过,是朋友,恰恰是父母口中“无用的”朋友将自己温柔地托起一程。
那一程,恰好衔接了她的童年和少女时代,让变成了现在这个坚强的女人。
可是父母,好像依然没有学会怎么做父母。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一份“懂事乖巧”吗?还是……他们一早就摸头了女儿的心性,料她舍不下这份亲情。
杨珍妮看着父母,没有咆哮也没有柔声细语,她清了清嗓子,语调平稳地说,“如果我再次告诉你们,朋友对我而言很重要,你们还是要这么说吗?”
“我一直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好好说话,虽然看来不大可能,但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吧。”
“你们一直抱怨说我不是一个恋家的小孩,甚至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我去外地读大学,没有看紧我,是真的舍不得我吗?还是仅仅因为你们老了,没有安全感了,所以才……”
“你们总是念叨人老了每一天都很宝贵,言辞激烈地对我宣泄着你们的种种情绪,可难道我们的童年不宝贵吗?我们这些小孩就活该过那样的日子吗?”
“想想其实挺遗憾的,我可能注定会错过你们的老年,就像你们错过我的小时候一样。”
“「缺席」不一定是失踪或者离开,我们一直在一起,但我们也一直在缺席。”
说完堵在心头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