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会对珍妮一家的反应感到忿忿不平、满腹委屈。
是啊,恩怨就是这样,浮浮沉沉里,浮起来的那一方总是可以轻轻揭起,毕竟他从未真的沉下去过,他一刻也不曾真的体会过希望被淹没,情绪被抽离,真诚被轻视的滋味。
他才可以近乎天真的埋怨,你怎么还在计较?为什么不能给台阶就下?
可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人计较的,恰恰就是他们的人生啊。
珍妮渐渐发现父母也许并不是突然变成了自己想要逃离的那种家长,在他们经历的故事里,灼心也许从来不是一时片刻。
他们像是海边的石头,被人世间的风浪拍打着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莉莉是最不吃他那一套的,还是在他最心高气傲的时候,苏小元那种人,他巴不得看到那种自己春风得意遇上你小姑落魄失意的桥段呢。就像前一阵那电视剧里一样,神经兮兮的。”
“我觉得如果你小姑还在的话,她不管在哪、做什么,一定还是那样利索又漂亮地活。”
“那才是杨莉。”
临睡前,珍妮的脑海里还在不断重复着母亲的话。
她摸着胸前的平安扣,为姑姑和许盛楠默默祈祷着,不管在哪、做什么,请保佑她们平安的活着,就像她们自己那样活。
送奶奶回家那天是初七下午。
虽然奶奶初六就已经在念叨着要回家打理那些花花草草了,但是经不住珍妮的挽留还是多呆了一天。
临上车前,刚好看到程泽和他妈妈在院里遛狗。
他们和余奶奶算不上很熟,匆匆打了个照面,彼此道了声新年好就离开了。临走前,程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杨珍妮赶忙乘机先开口说,“过两天,我再去上门去给林奶奶拜年。”
关上车门后,杨业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打火,开了好多年的车子不知怎么的打了几次火还是没发动起来,倒是他自己先压不住火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珍妮,厉声说,“你一个女娃娃,你往他们家跑什么跑?拜哪门子年?”
珍妮并不搭腔,还在帮余乔灵拍着刚刚棉衣上拂过的雪花。
“你听好了,不许去!”杨业又吼了一声。
“为什么?我已经三十岁了,我不是任你责骂、摆弄的娃娃了。如果你这样跟我讲话,我们就不要再沟通了。”
珍妮心里也不痛快,自己总是做着理解的角色。
理解着父母的失意、创伤和没来由的脾气,怎么他们对自己,总是这样一成不变呢?
这是珍妮第一次冲着父亲喊,把余乔灵也吓了一跳。
在她的记忆里,珍妮很少跟大人大声说话,实在生气了就自己躲到屋子里不吭气。
可是这在儿子、儿媳妇眼里却是更加“不尊重”的表现,有时候杨业和苏宁还会冲过去把门推开了接着说,这也是他们家几乎每扇门都没有锁的根源。
有时候,余乔灵也会看不下去地朝他们喊,“你们还要娃娃咋样啊”。不能顶嘴,还逃也逃不掉,难道就坐在那里任着他们“教育”才行吗?
可惜,总是适得其反。
日子久了,杨业和苏宁已经习惯和女儿的相处模式了,他们并不觉得珍妮脾气好,反而会说她冷漠。
这突然的一次反驳,让车里彻底静了下来,只剩下杨业打火启动的声音,还有雨刮器从车窗划过的声响。
车子终于开了,回去的路上珍妮从后视镜看着杨业。
现在她不想管什么技巧、什么尊重,她现在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发现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自己似乎变了一些,要是以前她可能不会对小舅说出那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