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董氏玩心也起来了,试探女儿,也为捉弄。

“这样,你再去弄个鸡,尽量找小个的,温顺点的,送到小姐那,说我想喝鸡汤了,请她尽尽孝心,让我这为娘的吃到女儿亲手杀的鸡。”

青芷闻言,生生一骇,猛地抬头。

这就不必了吧,小姐前天才哭了一场,只因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说梦里她养了只白花鸡,她对那鸡很好,喂的都是精筛过的五谷杂粮,养得既神气又结实,可没想到那鸡跑了,勾搭了隔壁黄花鸡,一去不复回。

哭完后,小姐情绪缓过来,还一本正经同自己讲,她以后要多吃几块鸡肉,从哪里失去的,就从哪补回来。

青芷有时也搞不太懂自家小姐,说的话头头是道,好像很有理,把你绕了一圈又一圈,待到清醒过后,意识到被忽悠了,再去计较,又显得自己好蠢。

“夫人---”

“要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青芷硬着头皮去了,把董氏的话带到。

桑柔缓缓坐起,睁着一双妙目:“母亲叫我杀鸡给她吃?”

“确是这么说的。”青芷也没辙,老老实实地回。

桑柔的苦,他们又如何能懂,她也说道不得。

在晋家浸淫多年,多大多凶险的场面,她都见识过了,更遑论杀蛇杀鸡。

福兮祸所依,与晋家称雄争霸的对头不少,觊觎她位子的妖妖艳艳也不少,她若不练就些本事,何以在晋家安稳度过二十余年。

晋擎长年征战在外,指望他护着自己,她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那一年,她为了寻出走的小儿,带着几名随从轻车简行,去往西北大营,途中战乱不断,几乎九死一生。

到了樊城,男人看到她,惊倒是有,就是没有一丝喜色。

人前,他给她留了面子,回到帐子里,他把盔甲一甩,也不让她近身,三十好几的人了,就那么和衣躺在榻上,一整宿没理她。

心是如何凉的,就是从这一桩桩的事情里。

重获新生,若再走回老路,那就是她愚不可及。

桑柔定了定神,颇为闲适道:“那日的蛇还有没有剩的,给母亲多炖几碗蛇羹,蛇肉可比鸡肉更补。”

青芷一阵愕然,可又说不得什么,母女俩的嘴上官司,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苦着一张脸,青芷折回正屋,把小主子的话带给大主子。

董氏半晌无话,就在青芷头皮阵阵发麻之时,只听得董氏轻声笑着道:“我这含辛茹苦的,把她拉扯到大,一番心血,也算没白费。”

她这女儿,她是小瞧了,看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机灵鬼儿。

董氏换了身鲜亮的衣裳,对着镜子里照一照,心情甚是愉快,拾掇一番,便往女儿的住处去。

桑柔料到母亲会找来,瓜果糕点都已摆好,已经做好了被董氏揪着长谈的准备。

董氏为人八面玲珑,处事圆滑,谁也不得罪,但在至亲的家人面前就很少遮掩真性情,对着自己的女儿也能戏谑两句:“桑琢琢,你多能耐啊,叫你起个床,你拖拖拉拉的,杀蛇倒是干脆利落,眼睛都不带眨的。”

桑柔眨了一下眼,好脾气道:“还是眨了的,您瞧。”

被女儿插科打诨的话一逗,董氏没能绷住,唇角溢出一点笑意:“少给我贫,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倒是会跟自己的爹娘耍心眼了。”

“母亲您可别冤枉我,”桑柔摆出一副异常严肃的样子,正正经经道,“我都说了我不想嫁世子,你们偏不信,为了不和世子扯上干系,我也只能自食其立,练就一身新本领了,母亲与其在这数落我,倒不如劝劝父亲,多垦几亩良田,多囤些粮,就别操没必要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