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恩爱岁月长,霞光万丈祥云开……”
“今日回家身有喜,笑在眉头喜在心里,董郎欢喜我欢喜,谁人不夸好夫妻……”
“父王命我回天庭,晴天霹雳起灾星,我愿做凡人不做神……”
台上女子的确青涩,欢喜与悲伤都十分夸大,她痴痴哀怨不肯回天庭,要为了心爱的凡尘之人放弃仙身仙骨。
台下有人摇摇头离去,没一会,竟走的几乎无人。
只有对面傅沉欢仍身形未动。他薄唇轻抖,缓缓闭上眼睛。
所谓仙境,并非庙享供奉,所谓仙人,并非法力无边。诺诺来的地方,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理想之地,真正神境当如是。难怪此前他总觉她美好的仿佛一个梦,令他患得患失。却不成想,她竟是这般独一无二的瑰宝。
他何德何能。
傅沉欢慢慢睁开眼睛,漆黑深邃的眼眸布满一片红血丝。
诺诺……
诺诺,诺诺,你是我欲奉在心尖疼宠一生的人,原本我清楚我可以护你长岁无忧,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可那时我不知我们距离这般远。
无论我怎样拼命,那些超脱在我的世界之外的事情,有生之年只能望尘莫及。这样的我,岂不让你受尽了委屈?
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唱词愈发欢快,七女欢喜,董永开怀,戏入佳境渐渐迎来美满结局。看客散尽,唯有傅沉欢这站在对面的一位听到最后。
戏班子里的一小厮跑上前来伺候:“公子,您可到前面坐下听,后边还有好多出戏呢。”
傅沉欢道:“不了。”
“那……小的给您搬张椅子来?可要喝些茶水?”
“不必了。”
他拦住行个礼转身欲走的小厮,给了他一锭银子,“多谢指教。”
小厮挠挠后脑勺,一头雾水地走了。
傅沉欢继续听。
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两半,呼啸的寒风从缝隙中灌进来。血液随之奔流而去,整个人再也无法缝补。
一分为二的躯壳,一面听着婉转欢快的唱词,一面是历历往昔她娇声软语。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沉欢哥哥……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你受过的苦,我都会补偿给你,会对你很好,再也不让你伤心。”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伤心难过了,我一定、一定不是故意的……你等一等我,不要一直不理我好不好?”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不是不是,我没有与他合作,真的不是、不是那样,我绝对不伤害你……沉欢哥哥你别对我失望……拜托你……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飘飘荡荡下凡来,愿做鸳鸯比翼飞……愿做鸳鸯比翼飞……”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只是想要你啊!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愿做鸳鸯比翼飞……”
傅沉欢背过身去。
唇角静静淌出一丝鲜血,他不动声色抬手抹去。
体内渐渐翻涌起熟悉的惨痛,四肢百骸筋骨血脉鼓荡着剧痛,他都面色如常只做浑然不觉。
不过月余,食骨金已经发作两次。除了情绪大恸之外,还因上次他不管不顾任性的用内力压制,也导致毒发加重。
几乎将身体碾碎一般的痛化作鲜血涌上喉头,傅沉欢沉默压下,直至舌根适应了这满口血腥。
身躯一动未动,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他正承受着巨大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