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有哈德森太太没事的时候看过几次解闷,还私下里跟我说笑过。华生没心思。我也完全拿得准福尔摩斯不会看。他连莎士比亚写的都不怎么看重,不要说我这些絮絮叨叨了。
“我是说为什么会在他的东西里。”
“福尔摩斯先生找我要去的。”哈德森太太说,“他问我还需不需要,我想没什么所谓,就告诉他只要不损坏就随他好了……”
我把箱子掉了下去,笔记本从里面散落在地上。哈哈德森太太俯身去捡,我挡住了她,跪坐在地上抓起每一本迅速翻了一遍。钢笔字褪色褪得厉害,但还不影响阅读。我不费力地在其中一本里发现了烟灰,怎么都不能完全清理干净。另一本里有张撕了一半的空白支票,无疑是当作书签用的。有几页有轻微的折角,我从来不这么对待笔记本,而哈德森太太不严格按顺序看,每次随便翻开一页。所有的空白处几乎都用铅笔轻轻地写着“curious(古怪)”“ridiculous(荒唐可笑)”和“weird(怪异)”等字样,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像是对我本人性格的分析。素描用的铅笔,有几个字一度是刚削过的笔尖写的,对面页上印着铅末。我终于找到了最开始的那本,也是我最担心的一本,然后是最担心的一页,我一反常态地写了好几页艾琳。不过重点不在这儿。我记得每一本的每一页甚至每一行。
永远无法点燃的是伦敦的雨。
我痛苦地冷笑了一声。魔鬼。这个魔鬼。没削尖的铅笔在那句话下面重重地画了一道线,旁边点了三个颤抖的问号,仿佛因为笑得太厉害站不稳了。
我及时合上笔记本,一滴眼泪只掉在了封面上。
“安杰拉,应该没事吧?”哈德森太太惊慌失措地说,“你说过给221B的几个是没关系的。我以为……”
“没关系,哈德森太太,你没做错什么,”我艰难地说,因为一放开嗓子就可能发出抽噎声,“我是这么说的。这里没有事了。”
“可是你……”
“很抱歉让你,总是让你操心。请你回避一下。”
哈德森太太没有反对,也没有试图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她从外面轻轻把门关上了。我听见她轻手轻脚离开的脚步声。
“古怪……古怪的女人……古怪……”我有气无力地说,伸手去够地上的笔记本,“可笑,没有比这更可笑的,蠢女人,你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我恨你……”
我突然不能控制自己。我把手里的笔记本用力摔在那一堆本子上,它们瘫倒在地板上。我一遍又一遍把它们砸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直到它们都散落在我周围。古怪。荒唐。怪异。不可理喻。莫名其妙。荒唐透顶。我发现自己开始念叨这几个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我愤怒地想把这些笔记本撕成碎片,但是不可能。多么可笑的场面,我拼命回想哪一个可以毁掉且我能承受得了后果,可是没有,我不能失去它们任何一个。福尔摩斯的几箱手稿就在身边,我没有碰它们。同样的理由,我没法这么干,即使恨透了所有这些也没法这么干。
我跪坐在所有的笔记本中间,双手扶着地面,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明明没有一点感觉,但是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安杰拉,你已经不年轻了,你这段时间哭得太多了。
“我放弃了。”我低声说。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什么可以回答我。
“我放弃了,好吗?放弃了!我现在认输了,我不再努力了!”
我听见自己的怒吼声带着哭腔。然后我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没有力气思考,没有力气站起来走出去。我拼命擦去眼泪不让它们落在我的笔记本上。
第二天我敲开了福尔摩斯的房间门。房间里的东西已经清理了不少,看起来有点空。他正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