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古拉的回答是:
“我爱过,我当然能爱。你们应该从自己的过去得知这一点。”
“你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吗?”福尔摩斯用手指敲了敲纸面,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工作台,“我们就此探讨过,得出过看似可行的结论,但是说实话,我对这种似是而非的台词不能接受。”
“坦白说有点模糊。”施莱辛格回答,“但这是书里的原话,对话本来就不多,我希望尽量保存。而且虽然很难精确说出它想表达的意思,但不能否认,这段对话的感情浓度和震撼力是非常强烈的。”
我佩服施莱辛格的语言表达能力,但是用在福尔摩斯身上就算彻底打偏了。
“我不太明白。”福尔摩斯皱着眉头说,“这不合情理。这场戏对德古拉伯爵来说不存在关于爱的问题。他们突然在这里谈这个话题,没有前因后果,以后也没有解释。”
“这个……我说伯爵,你随便说说就行了。”
“如果不能理解台词是什么意思,我也就无法知道该怎么说。”
施莱辛格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照你的意思,这场戏压根就不应该存在,因为没人确切地见过吸血鬼,也就无法知道该怎么表演。”
“你猜怎么着,导演先生?”福尔摩斯打了个响指,“我突然觉得你这段推理非常严密,所以我决定按照你原来的剧本演了。”
施莱辛格不知道“该怎么演”这个问题什么时候不由他决定,由临时替补决定了。
剧团的其他成员理应各自温习戏份,其实都忍不住跑来围观,自动分成了两个阵营。有人开始为福尔摩斯的精湛技艺所折服,但后来却因为他若有若无的傲慢态度敬而远之。另一部分人起初对这个侦探的古怪名声抱有偏见,但最后却被他温文尔雅的仪态俘获,成了狂热的粉丝。这两个形象都是福尔摩斯,不过是你注意到了哪一个。至于我自己……好吧。我原来以为我能做到差不多的,事实证明,也就是差不多。施莱辛格除了和不懂文学的侦探苦苦争论剧本该怎么写,就是站在我旁边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也许是介意我的身份,开始他一言不发,但是一进入状态,就和平常一样言语犀利起来。这场戏上演之后施莱辛格跟我坦白,他一直认为我的表现是很到位的,只是一方面受福尔摩斯的挤兑需要有地方撒气,另一方面希望标准苛刻一点兴许能有突破。我不知道哪方面因素更重要。尤其是和德古拉伯爵有对手戏的时候,整个排练过程就莫名荒谬。
“露西,”他按剧团里的习惯用角色名字称呼我们,“时刻记住你是个美人,同时有两个小伙子追求的可爱美人,一天之内有两个人先后向你求婚!”
“好吧,我承认露西比你年轻得多,但是你也年轻过吧,南丁格尔小姐?”
“我理解你大概没有体会过有人追求或者订婚的感觉,但是也不能像块石头刻的一样……”
“施莱辛格先生,给你提个醒,”坐在一旁的福尔摩斯说,“南丁格尔小姐在曼彻斯特出过这么一件事,有人在她办公室里寻衅滋事,她用言语激怒对方,并在他一气之下企图采取暴力的时候,和搭档一人送了他一颗子弹。此事在法庭上闹了三个多月,结果是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呃……对不起,之前的话请别在意。”施莱辛格伤脑筋地拍了拍额头。
“不,导演先生,按你的标准来。我只是想说不要让南丁格尔小姐太紧张。”
于是就更荒谬了。
“对,你非常美,南丁格尔小姐。但是眼睛看的方向不对。”
“露西对德古拉很感兴趣,不应该垂下眼睛,要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
“太全神贯注了。她是对德古拉感兴趣,但是没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