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急请来的稳婆,正在低头查看她的流血状况,一双手上,乃至胳膊上,全是殷红血迹。

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地上。

十六七岁的小巧儿,还有另一个看起来更小的小丫鬟,正忙着擦拭孙氏身上的大片的血迹,又轮流在热水中投洗棉布。

刚换来的一盆干净热水,很快又被染红了。

见沈绮进来,小巧儿扔下手上染血的棉布,满脸泪痕,噗通跪了过来。

“二奶奶,求你照看我家姑娘吧!她现在……求求你了,你救救她!”

沈绮这会子没力气扶她起身,只略点点头,脚步虚浮地走到床前,随即跪坐下来,一把握住了孙雪意那只白中泛青的手心。

“别怕,你安心,会好的……”

细长的手指,触感冰凉,只在掌心处,还有些温热。

沈绮不敢往下面看,只能用自己的手,暖着她发冷的手。

缓了一会儿,她终于能起身,借着灯光,查看孙雪意的脸色。

想来是痛得紧,她素日秀丽脱俗的眉眼已经皱成一团,口中的牙齿渗出了点点血迹,脑门上的青筋都隐隐暴起。

她瘦极了,又流了这么多血,心力俱疲,呻吟声一声比一声弱了下去。

即便是路上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到这样濒死的挣扎,也让人于心不忍。

沈绮见了这样的惨烈的场景,只觉得心如刀绞,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好生生的一个姑娘,竟然被折磨到如此境地。

“别怕,好嫂嫂……会好的……你会好的……”

稳婆在被血浸湿的床褥间抬起头来,扎着两只手,那手上全是扎眼的鲜血。

“这位奶奶,桌子上还有化淤血的汤药,你再喂她喝些,看能不能喂进去。再过一时三刻,这死胎若还是下不来,她怕是……”

沈绮伸出手,止住了她后边的话。

她三步并两步,端了桌子上尚且温热的汤碗,旋即回到床前。

小瓷勺子一口一口将汤药递过去,却都从干瘦凹陷的脸颊边流走了。

孙雪意已经疼得意识涣散,也许还掺着绝望,根本没有张口喝药的心思。

沈绮瞧着下边的斑斑血迹,急得没有法子。

越是急,越是手抖。

手越抖,越是喂不进去。

眼看呻吟声越来越弱,孙雪意半合着眼睛,就连薄如蝉翼的眼皮,都隐隐有些发青。

沈绮没有见过濒死的人,却看得出来,她快死了。

她想死,想和这个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一起去死。

沈绮见她多半活不了,心中大痛,索性放下汤碗,扶着她,抱在自己的怀中,用手轻轻抚摸着她被汗打湿的头发。

“好姑娘,你别睡,喝了这碗药。等喝你下去,就不会再痛了……好乖乖,你别睡,喝药来……”

她的声音满是哽咽。

这是小时候,娘亲哄自己喝药的歌。

每次生了病,娘亲就把小小的人儿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且拍,且唱。

“小月儿,我的乖,你别睡,喝药来……”

……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动了一动。

沈绮忙低下头看。

孙雪意睁开了眼皮,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因为用力挣出来的血丝。

沈绮见她睁了眼,不顾地擦自己的鼻涕眼泪,只用一只手,拿起放在床边的勺子,舀了半勺汤药,递到她的苍白的唇边。

“来,喝一口……乖……再喝一口……”

半勺半勺的汤药,终于顺着喉管流了下去。

沈绮不知道